石柱府東山上,綠竹林。
竹林深處,篁竹形成一片竹的海洋,漫山遍野,無邊無際。竹林深處,天然形成的小徑盡頭。一座簡陋的就地取材建成的小廳彷彿一把小傘,靜靜地立在那兒,亭旁就是一汪碧潭綠水,其靜如鏡,此情此景,儼然就是一副神仙化境。
亭中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男的穿著土家畢茲卡族的傳統服飾,琵琶襟的上衣,頭纏青絲手帕。女的頭裹刺花巾帕。衣裙刺繡花邊,下著過膝的百褶裙,以布纏腿。
畢茲卡屬於古人所稱的武陵蠻、五溪蠻,喜著五色衣。所謂五色衣,就是色彩斑斕的衣服。所以這一男一女,衣著都盡顯鮮顯,男的俊俏、女的俏媚。
這樣一雙青年男女。倘佯在這仙境一般的竹海靜湖之間,卻不是在相偎相依,你儂我儂。而是在做著與此絕不相稱的舉動:他們在奕棋。
這看起來靈秀媚惑,既有幾分婦人的豐腴秀潤、沁骨的風情,又有幾分少女的纖柔如水、明豔動人的女子,自然就是白泥田氏的大小姐、播州楊天王的三夫人田雌鳳。而坐在她對面的卻是葉小天。
“罷了,不下了!”
田雌鳳纖手一拂,把一盤的黑子白子兒都拂亂了,神色間竟似有幾分輸了棋不甘心的嬌憨味道,葉小天的目光不由一凝。此女雖野心甚大不讓鬚眉,可其美麗卻也並不絲毫不打折扣,而對於女人的美麗,又有幾個正常的男人能夠不去喜歡?
田雌鳳顯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過並未生氣。她早就適應了男人驚豔的眼光,對於葉小天這種帶些侵略意味的目光,貌似也開始免疫了,或者說是——習慣了。
田雌鳳慵懶地伸了個腰,道:“你的棋藝蠻高明的嘛!”
葉小天一邊拾著棋子兒,一邊笑道:“年少時在天牢裡跟那些犯官們學的。”
葉小天說到這裡,心中陡然一驚,如此美景、如此美人兒,他的戒心似乎也降到了最低頭,這句話很是有些問題,如果田雌鳳對他兄弟倆瞭解足夠多的話。
葉小天立即補救,手上一停,露出緬懷模樣,傷感地道:“我二弟的棋藝比我更高明些。那些犯官們常說,我二弟天份出眾,將來必能出人頭地。可惜……”
葉小天黯然低下頭,田雌鳳笑了笑道:“他確實做到了啊。可惜,天妒英才,一個人有本事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運氣!一個氣運加身的人,遠比一個有本事的人,走的更遠!”
田雌鳳說到這裡,忽然頓了一頓,道:“你覺得,天王是不是一個有大氣運加身的人?”
葉小天陪笑道:“天王自然是有大氣運的人,要不然,豈能貴為天王!”
田雌鳳搖搖頭,道:“那是底蘊,無關氣運。你能從一介獄卒,成為一方土司。赤手空拳,白手起家,這才叫氣運。我不惜餘力拉攏你為天王所用,這也是個原因……”
田雌鳳的雙眸變成了一雙彎彎的弦月,異常的勾人:“有大氣運的人,身邊的得力臂膀,必然也都有大氣運。”
葉小天啞然,他沒想到田雌鳳圖謀的不僅僅是他掌握的力量,還因為田雌鳳的迷信:她認為自己能有今天,是氣運加身!這樣命格強硬的人站在楊應龍身邊,才能更加壯大楊應龍的氣運。
田雌鳳見他發怔,不禁嫣然一笑,伸手也撿起棋子兒來,刺繡花邊的袖筒兒因她一探手,露出一截肌骨瑩潤的皓腕:“你覺得,天王有沒有得天下的大氣運?”
葉小天陪笑道:“那是自然,天王他……”
田雌鳳猛一揚眉,眉梢眼角藏著的盡是含而不露的鋒芒:“說你的真心話!”
葉小天身子一震,窒了一窒,這才訕訕地道:“我……我覺得,朝廷坐擁四海,強大無比,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