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噯噯。你輕點,輕點兒……”花大郎苦著臉坐起來,這時就聽門口有人喚道:“請問花經歷在家嗎?”
花娘子鬆開丈夫耳朵,走過去拉開房門,就見外面站著一位身穿銅錢紋錦緞袍子的清瞿老者,花娘子瞧這老者有點眼熟,仔細一想,登時吃驚地張大了嘴巴,這不是清浪街上“舒氏頭面店”的東家麼?
頭面店賣的是髮飾、耳飾、頸飾、臂飾、手飾、簪釵、鏡梳。這些東西有貴有賤,幾文錢也是它,幾千兩也是它,用料不同。價格便有天壤之別。“舒氏頭面店”作為清浪街上最大的頭面店,賣的當然都是貴重之物。
握說,要論寶物之奇之貴,只有同在清浪街上的“大亨雜貨鋪”勝舒家三分。不過那“大亨雜貨鋪”只賣珍罕之物,不分門類,是以謂之雜貨。這就不是花家娘子這等婦人喜歡遊逛的地方了。
花娘子常去舒氏頭面店,望著那些目迷五色的珍貴頭面留連不捨,可惜囊中羞澀,去了也只能過過眼癮,她是買不起的,因此這舒店主對她便也冷淡的很。可是此刻,這位舒店主卻提著禮匣,滿面堆笑。
花家娘子作夢似的看著舒東主,舒東主向她欠身一笑,客氣地問道:“這位娘子應該就是花夫人了吧?老朽清浪街舒氏頭面店店主,不知尊夫花大人可在家麼?”
花娘子如夢初配,期期艾艾地道:“啊!他……他在,舒員外請進!”
花娘子把舒店主讓進屋,這時花經歷已經從裡屋出來,舒店主趕緊上前見禮,花經歷畢竟是官,雖然窮了點兒,便不似乃妻一般失措,泰然讓客道:“蝸居簡陋了些,讓舒員外見笑了,快請坐。”
花娘子給丈夫和舒員外斟了杯茶,依舊去院子裡站著,不住偷偷往屋裡瞧,就見那平日不可一世的舒員外時而陪笑,時而拱手,態度非常謙卑。而平時任她打罵連嘴都不敢還上一句的丈夫卻是端坐如山,捋須頷首,神態淡定,花娘子心頭不免有種異樣的感覺。
待那舒員外告辭離開,花娘子趕緊回屋問道:“當家的,舒員外找你有什麼事?”
花經歷淡淡地道:“也沒甚麼,只是請託了我一點事情。”說著順手把那禮匣遞給她,依舊淡淡地道:“這是舒員外送的,你收著吧。”說著回到裡屋,依舊躺下。
花娘子急急開啟禮匣,就見匣中有整整一套的頭面首飾,精緻的耳環、閃閃發光的項鍊、顫顫巍巍的步搖,花娘子的心立即卟嗵卟嗵地跳了起來。
花娘子眉開眼笑地收好首飾,正要跑回屋去告訴丈夫人家送了些什麼,就聽門外又有人問話,開門一開,依舊是一個員外打扮的人,後邊還跟著一個小廝,挑了兩籃綢段。
這一遭花經歷堂屋會客,花娘子便避到了裡屋去,隔著門簾兒傾聽,聽那員外似是在央求丈夫幫什麼忙兒,什麼生意耽擱不起一類的話,好話說盡,丈夫才答應替他想想辦法,那員外便千恩萬謝地去了。
花經歷一掀門簾見了裡屋,又把兩籃子絲綢遞給娘子,花娘子兩眼放光地道:“天啦,上好的湖州絲綢。”
花經歷依舊一臉的平靜,今天“淡淡的”成了他最常掛在臉上的神色,花經歷淡淡地一瞥,淡淡地道:“不就是幾匹綢緞嘛,收起來就是了,大驚小怪沒見識的樣兒,惹人笑話。我忙了一天,實在乏了,先歇歇,你快去準備晚膳吧。”
花經歷說著,淡淡地往榻上一倒,花娘子聽他如此言語,先是柳眉一豎,可是看看大字型躺在榻上的丈夫,忽地沒了發作的勇氣。
花經歷閉著眼睛正在假寐,一雙手忽然搭在了肩上,張眼一看,就見花娘子彷彿新嫁娘一般暈著雙頰,柔情款款地道:“相公身子乏了,人家給你捏捏。”
花經歷閉著雙眼強作鎮定,臉上依舊淡淡如初,可心裡頭卻如同有一萬頭草泥馬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