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故事下午四點半,公文還不停地堆到我桌上來,我捧住頭大叫:「不要再來了,我是小船不可過載,吃不消了。」
女秘書姬娜大笑起來。
我嘆口氣:「這份工作,每年有兩個月恨爹孃生少兩隻手。這樣吧,後生去買兩隻蘋果,補充體力,吃了再做。」
「蘋果怎麼夠飽?」姬娜抗議,「吃蛋糕。」
「小姐檢點一些,你已經混身肉顫,再吃下去,不得了。」
「我不像你,」她咕噥,「戚小姐,女人到三十才會發胖。」
她坐在打字機前的的篤篤的打起來。
我啼笑皆非,姬娜並不是個懂事的女秘書,但功夫是好的,每早例遲到廿分鐘,捧著奶茶三文治進房來吃到九點四十五分,在這個鐘數之前跟她打招呼,她是不睬我的。
上班當兒,私人電話奇多,多數是我聽了替她接進去,要命,下午還要衝咖啡給她喝。
這種命運是我性格造成的,我天性懦弱,不善爭取,若不是老闆欣賞我的「含蓄」,至今恐怕還升不到一個經理。
縱然如此,我還是失去了卓爾。
現在想起來還悵惘呢,不要說是當初了,當初整個人想死了算了,免得受折磨。
失戀真是痛苦,在不打仗的時候,失戀是最最痛苦的了,我不會譏笑為情自殺的人,事情不臨到自己頭上是不知道的,當其時很少人能夠逃過劫數。
我沒有死,也不過是因為懦弱。
「─一戚小姐─一」
「什麼事?」我回到現實世界來。
「戚小姐,週末我們租了一隻船出海,要不要來?」
我搖搖頭,「不來了,你們精力好,我寧願坐在家中看看書,大熱日頭,毒哂一天,我會中暑。」
「戚小姐,老坐在家中,會悶的。」
我嘆口氣,「像我這年紀,唉─一」
「戚小姐,你到底幾歲?」她忍不住問。
「姬哪,準備你的紙筆,我有三封信趕著明早寄出去。」
她裝個鬼臉。
那天走的時候是六點三刻。一輛小小日本車在門口等姬娜,她一陣風似走了。
這小女人真是快樂,我想。
如果我沒有將卓爾雙手送給那位千金小姐,我也是一個快樂的女人。女人的快樂不外是體貼的丈夫與聽話的孩子。
事業上的成就無異可以給我一時間的歡愉,可是一剎那間便似過眼雲煙,不值一提。
我叫了計程車回家。
卓爾與我走了近三年,已論到婚嫁,連孩子叫什麼都想好了,卻被人橫刀奪愛。
當時大家都勸我盡力搏殺,把卓爾搶回來。但我沒這個膽子,我怕出醜,要面子,又有頭巾氣,倔強。
女人要展開爭奪戰才能嫁到丈夫?我一輩子做老姑婆好了,我不幹。
那時候卓爾也猶豫不決,他的意思是奇貨可居,看我與千金小姐哪個表現好,就取哪一個。
當時我的震驚與痛心相等─一我怎麼能成為街市中擺賣的菜蔬!任人挑選?
於是一聲不響地向公司拿假期到紐約去住了兩個月。
回來的時候,卓爾已成為鮑家的女婿,鮑小姐門丈夫。
我一句話都沒說過。卓爾像河邊楊柳,愛飄蕩到哪一個角落,就是哪一個角落,與我無關。
但是我的一顆心呵,心在滴血。
如今一年整,仍然悵惘,恨意日漸消除,感倩日益淡去,不過我仍然記得這件往事,曾經一度我是別人的女友。
唉。
後來在電視新聞節目中,也見過卓爾出現在螢幕上,代表鮑氏機構發言,我看著他英俊的面孔,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