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看來樓主派我來,是派對了。那些新來的毛小子,沒有見過夫人,看到你也認不出來!也難怪執名一品會著了你的道兒。”
陌少斂氣於身,淡淡道:“你來得比我想象的快。”
監兵一品聞言,仰頭狂笑。他顯然也聽到了京軍動向,卻不慌不忙,兀自上下打量著陌少,繼續說話,彷彿是在和陌少敘舊。
“這麼多年,舊人一個個都死得乾乾淨淨,後起之秀,沒一個殺得了我!我無聊至極,今天能見到你這個故人,興奮得很、興奮得很啦!”
陌少聲音如泠泠寒波,澗中擊石:“你入樓不過十年,不配做我的故人。”
監兵一品被他這一句鋒利言語回擊得有片刻說不出話來,之前那興奮臉色驀地消失了,猙獰道:“若你雙腿未殘,我恐怕還要小心幾分,只是你現在站都不能站在地上——嘖嘖,話說得太滿,待會兒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他孤狼一般的雙眼中有嗜血的光,看著陌少籠在袖中的右手,狠狠唾了一口,嘲諷道:“也不懂你是怎麼想的。以你的年紀和稟賦,樓主之位遲早非你莫屬,你偏生要跑回來做什麼少爺,被活活打折了雙腿,也是你活該!揹負了鳳還樓的印記,還想做個好人,呸!”
陌少平靜道:“還有什麼想說的,一併都說了。過了今日,再無你開口的機會。”
監兵一品長長的白眉忽而一凜,詭異笑道:“小賤種……長得和夫人越來越像了,難怪凌光當年……”
話語未盡,雙槍雪纓一抖頓化漫空梨花影,鋪天蓋地罩向陌少。狂風颳來,震得木製窗欞吱嘎直響,簌簌抖下蓬蓬然的灰塵。
深衣用力揉著被塵土迷到的眼睛,恍然只見陌少以足挽繩,雁回長空,擺盪於長繩之上。監兵一品雙槍抖開梨花繽紛,落英似雪。陌少伶仃一身,恰如萬花叢中無情而過,衣袂蕭索片葉不沾。
監兵雙槍於是愈快,迅疾如流星萬點,風聲破,嘯聲急。
深衣辨得出他那槍法上中下九九八十一路,扎、刺、撻、抨、纏、圈、攔、拿、撲、點、撥無所不能,然而陌少身懸半空,直直就令他中下五十四路無法施展。
陌少雖雙足無力落地,然而棲身繩上,身走龍蛇無處不可借力,輕靈好似飛燕穿林、游魚弄波。
深衣終於是明白了陌少為何在苑中經緯起起這一張繩索大網,後來又為何頻頻於苑中往來行走,苦思冥想。
他是早就料到有這一日罷。
不良於行,虧他竟能想出這樣的禦敵之術。
而她聽父親說過,男人若能一指負起全身重量,必不能超過百二斤重。
陌少週轉騰挪於繩網之間,常不過右手一指禪風。他平日裡於飲食上嚴加約束,近似苦行之僧,恐怕也就是為了臨敵時不輸靈活之軀。
雙腿既失,他竟會付出這般多的努力來彌補。
喜歡上了他,便總希望他能夠為自己而改變,希望他能對自己輕憐密…愛,卻忘了他處境之艱險。
陌少其實已經為自己改變很多。那些警惕和防備,他藏得更深,不願意再傷到她。
時時刻刻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為求一生存竟肯放棄七情六慾如斯。
他肯放縱自己愛上她,已經是極其難得了吧。
想著自己之前的那些任性之舉、無理之求,深衣只覺愧疚。
監兵一連走得數百招,奈何陌少不得,耳聽得京軍迫苑之聲越來越近,不由得狂躁吼道:
“你的刀呢!有種拿刀和老子大戰三百回合,七年不見,只練成了躲來躲去的泥鰍功?!”
監兵自然是激將。
陌少無動於衷,漠然道:“對付你一個,還用不上出刀。”
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