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優柔纖細的手卻拿起了冰冷的手槍。
他也許只有在很少的很罕有的一些暫時的空暇,才能夠又重拾起他這遺忘冷落了的樂器,彈一曲始終流淌在他心中的樂曲,就像一個為生活奔波的母親,總不會忘記偷空在兒子的臉蛋上親上兩口。
他完全沉浸在他的音樂中,薄薄的晨霧籠罩他的身影,他整個人就像他的音樂一樣迷人地令人感動。
白朗寧不知道自己感悟了什麼,是吉普賽人辛酸的歷史還是閃爍的智慧?或者戈列丁僅僅不過是在懷念一位舊日的朋友和戀人,或者就是他那個流浪在世界各地的民族。
白朗寧不知道這一些,他只知道他被感動了,他心中最柔軟的一部分已經被這個吉普賽人神秘的音樂觸動了,他也想到了很多甜蜜的過去,難忘的韶光——
“多麼好的音樂啊!多麼好的天氣!”
伊賽克忽然高聲嚷道,從起居室來到陽臺上,一屁股坐在白朗寧和戈列丁中間的椅子上,旁若無人地伸著腰,做深呼吸。
戈列丁被打擾了,他停止了他的演奏,轉過頭盯著伊賽克,露出不滿意的樣子。
第二節
伊賽克並不理會他的不滿,轉過頭對白朗寧笑著說:“昨晚睡得好?”
“睡得很好。”白朗寧笑著回答,有趣地看著兩個吉普賽人。
“你知不知道他不高興了?”他對戈列丁歪了歪嘴問白朗寧。
白朗寧笑著回答:“你不該打擾他,不該打擾他的音樂。”
“我打擾他?應該是他打擾了我,我還在進行神聖的睡眠呢!”伊賽克眉毛一揚:“他這支曲子我至少已聽過一千遍了,耳朵都起了厚厚的幾層繭。”
他忽然又轉過頭很正經地對戈列丁說:“你忘了我們吉普賽音樂最重要的特色是隨心所欲,自由而盡情地發揮,而不是這種一成不變的音樂——雖然我們對於離去的愛人的思念是相同的,永恆不變的。”
他又轉過頭對白朗寧說:“我們民族的音樂就有點像你們民族的寫意山水畫,注重一點悟性,追求的不僅僅是技巧,不僅僅是工匠式的精心摹仿,而是感覺,是一種理解音樂、發現音樂、創造音樂的敏感匠心。當然你們民族的古典音樂也如此。”
白朗寧好奇地看著對方沒有說話。
“我們的民族雖然大部分歷史是在歐洲,但我們民族的音樂就像我們民族的本身一樣,保持著自己的獨特和個性。比如不像德國音樂的古板和理性,講究什麼對位和和聲,我們更多的是一種不拘於旋律的即興演奏、自由抒發,抒發心中自己的感受和對音樂的獨特理解。白朗寧,你知不知道?”
“白朗寧,我給你說個寓言故事。”戈列丁忽然搶過話頭:“你願意聽嗎?”
“當然願意。”白朗寧馬上點頭:“請說吧。”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第三節
“從前有個很討厭的人在冬天燒湯,他的手很冷,他趕緊放在口中吹,別人問他為什麼這樣做,他說把它吹熱。一會兒湯燒好了,他又用嘴去吹,別人又問他為什麼這樣做,他說把它吹冷。問那個人大怒,就對他說:你這個人的嘴一會兒吹冷,一會兒吹熱,我不同你交往了。”
戈列丁說完這個寓言故事,白朗寧還沒反應過來,伊賽克已放聲大笑起來:“對!對!對!就是應該同這種人絕交,這種人太討厭了!”
他臉上忽然露出一種詭秘的表情:“我看我們三個人中也有這樣一個人,而且這個人好象就是,”他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他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
戈列丁並不理會他的自我解嘲:“當然是你。你開始說這音樂好,一會兒又說早已聽煩了,不正是那種一會兒吹熱一會兒吹冷的討厭傢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