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著那把劍,記憶裡對當時首席大師兄遠遠看過的一幕幕劃過腦海,帶來的卻是驚濤駭浪一般的痛楚。我不禁又想起當時紅燒肉把這把劍偷出來,一個勁往我手裡塞的情形。重淵還是邪影的時候,應該記憶並不完整,大多數時候只是靠著本能行事。那時候他執意要把這個偷出來交給我,又拿走了我的小木劍,簡直就像是……
就像是要用他的少年,交換我的少年。
執意要交換兩段彼此都不經世事的純潔歲月,彷彿只要這樣就能互定終身。之後多少風裡浪裡,他的青春全部給了我,我的童年掛在了他的腰上。
這一切當然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測,可我卻分明覺得,以重淵那個一根筋的死腦子,當時想的恐怕就是這樣吧。
我緊緊把那把劍抱在懷裡,靠著背後的爛攤子慢慢坐了下來。
你看……現在,我也終於是懂了你了,可你卻遠在天涯的那一邊。就像你當年寫的那樣,別後孤劍難成譜,一夜竟成四時冬。如今我也終是明瞭了此中滋味。
周圍還是亂糟糟一片,然而我坐在地上絲毫沒有想要收拾的意思。過了一會兒,外面漸漸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幾個人影出現在我的視野裡。他們舉著火把跑過來,猛地頓在門邊,目瞪口呆地看著屋裡的慘狀還有差不多已經是個廢物的我。
“洛……洛師姐,”一個我叫不出名字的甲三組弟子結結巴巴說道,“我們聽到這邊有聲音所以……發生了什麼事?”
一刻鐘後,我坐在了師父的房間裡,對面是匆匆忙忙趕來的還披著睡袍的師父。
“聽說你被妖魔襲擊了?”師父緊緊盯著我問。
我斜眼看著師父胸前沒繫好的帶子:“師父,沒想到你一大把年紀了,保養得還真是不錯……”
“……”師父迅速拉好衣服,瞪著眼睛衝我怒吼:“閉嘴你這個白痴!快說說怎麼回事?怎麼會有妖魔闖進來?”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
我把自己試圖召喚邪影然後隗澤突然闖進來的事情給師父說了一遍,只是隱瞞了關朔原和生魂卷的內容。師父聽完之後深深皺了眉頭,看樣子似乎他也不太明白那妖魔是怎麼闖進來的。
“你說他是怎麼離開的?”師父突然問道。
“啊?我也不清楚,不過好像是這把劍……”
“劍?什麼劍?拿來我看看。”
我把重淵的那把劍拿給了他,簡單解釋了這把劍的來歷,頗為不好意思地說:“我知道這東西應該交給師門的,不過當時事發突然嘛,後來我也忘了這回事了……加上這東西本來就是重淵的……”
師父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本就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不過你說,那隗澤最後說了什麼?”
“他說……‘他居然還留了一手’,我不太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難道!這把劍是什麼神器不成?!”
我興沖沖地盯著師父,可他卻不搭理我,只是低頭仔細研究著那把劍。過了一會兒,他把劍放到了桌上,開始從懷裡一樣樣往外掏東西。
硃砂,桃符,木劍……我眼球脫窗地看著師父從睡袍前襟裡面掏出一樣又一樣絕對不適合在睡覺的時候貼身放著的東西,很快桌上就擺雜貨鋪似的堆了一片。師父快手快腳地把重淵的劍擺在中央,周圍硃砂糯米之類的雜物擺了一圈,他一手拿起桃木劍,豎在了身前。
“師父你……”驅鬼麼……
“閉嘴。”師父瞪了我一眼,“老老實實待著,我說,你那小情人……說不好還有救。”
我趕快閉上嘴,眼巴巴地看著他的動作。師父一手持劍,一手畫符,隨著他的動作,雪白的長髮在腦後無風自舞起來。他兩指並指作刀,在面前的空中狠狠劃了下去,口中“咄”地斥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