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卡後,我和鄭揚去大學路上的一間咖啡店裡喝咖啡。
我喝拿鐵,而他是黑咖啡。窗外是流火七月的陽光,盛放成灼熱的白。柏油路軟軟的,在陽光照耀下隱約升騰一些熱量,從遠處看上去,路上的行人似乎也變得虛幻起來。
我們都靜默著看窗外,寂靜的空氣中只有隱約的歌聲在漂浮:我的心是一片海洋,可以溫柔卻有力量。在漫長的人生路上,我要陪著你不棄不散……
過了很久,鄭揚才低聲開口說話:“陶瀅,去了北京,要好好照顧自己。學習固然重要,可是不能太拼命。你太要強,這樣對身體不好。”
“嗯。”
“還有,不要一個人在城市裡亂走,要轉也儘量去人多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不安全。”
“嗯。”
“該花錢的時候就花,不要太省。出門在外,身上留點現金,但不能太多,自己注意點,以後就靠自己了。”
“嗯。”
“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千萬記得打電話,不管怎麼說我們都工作了,收入也會多一點。”
“嗯。”
“如果心情不好,不要憋著,哪怕找我們發牢騷也行,再怎麼說身體最重要,生病了划不來。”
“嗯。”
“去了北京,如果有合適的人,記得要抓緊。也別忘了及時通知我們,我們坐火車去北京幫你把關。”
“嗯。”
“你別隻是嗯啊,你說話啊。”
……
下午四點,夕陽變成金紅的色澤,而我在聽鄭揚囑咐那些嘮嘮叨叨的話。
不再覺得煩了,反倒要很努力,才可以壓抑住那些馬上就要湧出來的淚水。
如果可以,多麼想一直這樣聽下去。
可是,我們的大學,就這樣曲終人散了。
19…1
四年中僅有的一個暑假,我在花樹裡衚衕的小院裡陪外婆。
我好像在一夕之間長大。
我不再和她吵架,不再惹她生氣,不再嫌她多管閒事。我聽她的話,跟在她身後學習那些菜餚的做法。
她絮絮地說:“你總得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嘛,不然你一個人在北京,多虧嘴呀。”
我“嗯嗯呀呀”地答應,圍在她旁邊轉。她心滿意足地給我講“燜魚一定要放醋,可以去腥,還要用王守義十三香”、“這個雞翅,要不停地翻炒,不然會粘鍋”、“炸花生米不能全熱,用油的餘溫就可以了,不然會糊”、“燉魚湯一定要加熱水,不然湯就不是乳白色的了”……
然後她吃著我初學乍練做出的飯,幸福地嘆息:“這是小桃做的呢,不知道還能吃多少年。”
甚至逢人便講:“今天中午我們家是小桃掌勺呢。”
聽見人家誇獎我,還謙虛而驕傲地回答:“做得還湊合啦,不過現在的女孩子,肯學做飯的也不多了。”
她這樣說的時候滿臉都是滿足,可是她並不知道,當我們穿著高跟鞋奔走在電視臺裡的時候,盒飯就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她也不知道我學做飯僅僅是為了她能開心——因為我喜歡看她開心地看著我做菜的模樣,更喜歡看她吃著我做的飯菜時完整而真實的幸福表情。
當我長大,當我離她越來越遠,我才發現,原來,我對她的愛,早已滲透在骨子裡,深切而專注。
這樣告訴Adrian了,他發過來一個笑臉符號。
——Cherry,你是好孩子。
你才知道呀!
畢業後可以回家鄉,陪你外婆啊!
或許吧,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準,但無論我去哪裡,都要努力工作,買大房子,接外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