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皇帝一邊想,一邊連連搖頭:“八……百年?真如彭祖,豈非妖孽?”
“非也,非也。阿大,”館陶翁主不顧指下錯了個半音;
鼓起如花瓣般紅彤彤的小嘴,極其認真地糾正她的皇帝舅舅:“非妖孽,乃……神仙!”
天子溫柔地瞅著侄女:“阿嬌……”
阿嬌雙手在琴絃上胡亂劃拉,拔高了音量:“神仙,百年,神仙!”
象過去許多次一樣,皇帝又‘屈服’了,沒半點不悅地屈服:“……誠……昊天之幸,如……阿嬌所言。”
“阿大,君無戲言。” 嬌嬌翁主得寸進尺:“言必信,行必果哦!”
搞得好象一個人想活多少年,就能活多久似的。
毫無道理的事,大漢天子卻罕見地願意遷就,溫聲道:“如此……敬諾!”
嬌嬌翁主笑了,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鼓瑟上。
‘叮叮……呤……’
‘咚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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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頂的好瑟,每個單音節都堪稱‘無可挑剔’的音質。
斷斷續續的樂音,鑽過簾幕和窗縫,飄入站滿郎官和低階官吏呆的階下長廊。
趙樂官職業病發作,每碰到一個錯音,臉上就抽搐兩下。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了,轉身向斜對面的樂府主管略略打躬:“魏公?殿中……”
未央宮當值樂官默默地白了太子宮同行一眼,懶洋洋地回問道:“何……如?”
‘還怎麼樣?’趙樂官摸摸光禿禿的下巴,頗有些氣憤地反問,堂堂宣室殿,帝國最核心最尊貴的殿宇,怎麼能傳出如此錯誤叢生的音樂?什麼時候未央宮樂人的水平這麼低了?
“趙公以其……為劣?”魏樂官嘿嘿地笑了,半晌,才冷漠地嘲問什麼叫優什麼叫劣?專業水平再高,皇帝不愛聽,也是白搭;反之,合了天子的耳緣,就是最好。
說著,魏樂官衝階上的御前宦官群伸了伸下巴——看看,看看,你聽不入耳的瑟曲,對宣室殿的人眾來說,卻是天籟!
太子宮趙內官往上望去,果然見幾個衣著華麗的中年內官原本肅穆寡言地聚攏在一塊兒,瑟音揚起後,立刻添了生氣,開始竊竊私語。
龐林內官更是急衝衝跑出,顛顛地從宣室殿後門扶回呂內官,也不顧程子高等人僵僵的面色,直直往書閣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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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處暱到前方距離五步的地方有人跪倒叩頭,天子在音律中轉頭,向下瞥了一眼。
呂內官主動脫去冠帽,露出白髮蒼蒼的椎髻,松蓬凌亂的花白髮絲搭配上一張皺紋遍佈的老臉,實在說不上賞心悅目。
老內官動作艱難地曲起僵直的膝,跪倒在帝王之前,頻頻叩頭:“上,上,老奴有罪。”
阿嬌的樂音又錯了一處,
手中不停,餘光卻時不時滑向老內官,滿是關切。
察覺侄女出錯,天子楊揚長眉,唇角微微地上彎。
“呂中,”天子清淡地指指青白玉杯,告訴老內官他渴了。
譬如從地獄重返天堂,呂內官感激涕零:“上,上……”再磕個頭,從地上爬起來,顫抖的手取過青白玉杯,小跑著去給皇帝補充飲品。
‘成了!呂內官不用出宮了。’分心的結果,是阿嬌翁主又漏了一拍。
皇帝聽出來了,裝腔作勢‘喝令’侄女專心彈瑟。
阿嬌吐吐丁香小舌,聚攏心思,和五十根瑟弦糾纏,奮鬥……
就在書閣內外的侍從都以為‘宣室殿陰轉晴,情勢一片大好’之際,一個小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