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呀!”
“一萼紅”搖了搖頭:“我既不是杏黃,也不知道誰是張滿貫,誰是奶媽,誰是奶媽的女兒,我只知道我生下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你,我歷盡磨難、費盡周折找了十六年,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我認出了你。我就是含冤的女鬼,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他的身上有著和杏黃一樣的香味,神秘的杏樹林裡的香味。
那種久已淡泊的香味,睽隔了一十六載的熟悉的香味
噢,杏黃,你就是杏黃啊!
張滿貫說:“我在十六年前就知道有你,杏黃說的,她的靈魂就是你的身。”
滿貫又說:“你應該認識我,我跟你一樣死去又活過,我和你是共一場生死之約啊!”
張滿貫再說:“你應該記得我,地老天荒的故事裡,只有我是曾經用心的眼注視著你,這一份受苦受難的心,曾經在你的杏林深處沉醉過,停留過,死過,又活過。”
最後,張滿貫還說:“杏黃,我一定要為你搭一座戲臺!”
4.桃愁杏怨
張滿貫為“一萼紅”搭起的舞臺依舊是十六年前杏林裡雕樑畫棟的模樣。
只是舞臺上載歌載舞的戲子卻已是十六年後的新鬼。
似乎是在趕赴“授生司”之前許了心願的,告知了來生的相約,卻苦於在轉輪臺下的孟婆亭裡貪飲了幾杯“醧忘”茶,前事盡忘,不辨東西,六道輪迴之後,醒來已是前世荒洪,後世糊塗。
又似乎是在黃泉路上久久守侯,輪迴道中苦苦尋覓,遵從最依稀的記憶也難捨他的樣子,唱盡世間每一齣戲都無從找到新的角色。
從杏黃到“一萼紅”,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忘記?為什麼可以忘了自己,卻未敢忘記誰是郎君?
對張滿貫,因為望穿秋水的等待和蕩魂攝魄的尋戀,他相信前因後果,紅塵法輪;
對“一萼紅”,因為天設地造的女兒心和徽歌賣醉的戲子夢,他等待捧紅他的男人。
而滿園的杏樹卻在一夜間重生,成全了張滿貫與“一萼紅”的一段神話。
只是若干年後,當張滿貫的兒子張燈也找到了久候在命運一隅的另一個新鬼——他的嬌蕊,他的小桃紅,他的桃花麗人,並且為此而傷殘了自身痴碎了心魂時,已經找不到任何的原因來詮釋前緣已定的命運。那杏子樹的生生死死,那滿園清悽與歌濃舊酣人不眠的強烈反差,杏黃與“一萼紅”哪個是真?“一萼紅”與小桃紅哪個又是假?哪個是荒誕離奇的白日夢?哪個是離奇荒誕月下尋?哪個是曾經的永遠?哪個是永遠的曾經?
最真實、最可考證的細節莫過於軍閥混亂之時那個恃強傲物的惡人的橫刀奪愛。那是一個好男色的軍閥首領,前半夜裡看了“一萼紅”的表演,後半夜裡就擄走了臺上的俏佳人。丟在張滿貫面前的是沉甸甸的一千兩銀子,卻從此空了舞臺,絕了念想,破落的不僅僅是萬貫家產,更是情境的孤絕和精神的逝傷。
留給張滿貫的只有無窮無盡的想念和追悔——假如他和“一萼紅”沒有去了西安城,假如“一萼紅”不是過分迷戀戲曲舞臺並且立志要唱紅西安,但是事實是假如他們不離開商州,又怎能躲得過眾目睽睽?又怎能繼續他們驚世駭俗的人鬼之戀?!
桃愁杏怨,另一段緣起,張滿貫的兒子迷上了小桃紅。那小冤魂也許只是為了等待那個名叫張燈的小兒的成長,也許只是黃泉路上迷失途徑,枉死城裡耽擱太久,或者也是錯把孟婆當|乳孃,一口氣吞嚥了太多的“醧忘”。等到她變做嬌蕊變做小桃紅時,她不僅忘記了前塵舊事,更不知後世戀尋。她甚至走過一個又一個地方也沒找到他,痛生死,傷別離,殘留著的除了心魂俱傷,便是妄自嗟嘆:竟然錯了那麼遠,那麼久,那麼多年!
拿什麼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