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您不也是?”雖然歷經了一切苦難,她還是發自內心地微笑。聽見那沙啞、如煙燻般的嗓音,彷彿時光倒流二十年,又把她帶回到童年時光。
“我的家就在這裡。”他粗魯地說。
“你的家在我心裡。”凱特琳告訴他,“把頭盔拿下來,我想再好好看你。”
“只怕過了這些年,還是沒好看到哪裡去。”布林登·徒利雖然這麼說,但當他揭起頭盔時,凱特琳卻認為他撒了謊。他的容貌雖然飽經風霜,歲月偷走了他的紅褐頭髮,只留滿頭灰白,但他的笑容依舊,肥如毛蟲的濃眉依舊,深邃藍眼中的笑意依舊。“萊莎知道你要來嗎?”
“我們事先來不及通知。”凱特琳告訴他。這時其他人也跟了上來。“叔叔,只怕風暴在我身後窮追不捨。”
“我們能進峽谷嗎?”唐納爾爵士問。韋伍德家的人向來講究禮儀。
“以鷹巢城公爵、艾林谷守護者、真正的東境守護勞勃·艾林之名,我讓你們透過,並要求你們以他之名維持和平。”布林登爵士回答,“走吧。”
於是她騎馬跟在他身邊,穿過血門的陰影。英雄紀元時期,無數兵馬命喪於此,卻依然無法攻克峽谷。石砌工事彼端,峰巒驟然展開,綠野、藍天和白雪皚皚的山尖驟然呈現,美得讓她喘不過氣。此刻,艾林谷正沐浴在晨光之中。
峽谷在他們面前綿延,直至氤氳瀰漫的東方,這乃是一個祥和恬靜的國度,四面受群山庇護,內中是肥沃的黑土,寬闊而舒緩的河川,還有在陽光下明亮如鏡、數以百計的大小湖泊。田野間大麥、小麥和玉米結實累累,就連高庭所生產的南瓜也不比這裡碩大,水果更不及此地甜美。他們走進峽谷西端,透過最後一道山口後,道路便開始蜿蜒向下,直至足足兩裡高的山腳下。此處峽谷甚窄,不需半日即可穿越,北邊的山脈近在咫尺,凱特琳彷彿伸手可及。此地最高的山被稱做“巨人之槍”,重重山脈都仰之彌高,它的山尖離地三里半,消失在冰冷的霧氣之中。“阿萊莎之淚”幽魂般的激流自其高聳的西巒貫穿而下,即使距離如此遙遠,凱特琳也分辨得出那條閃亮的銀絲帶,與暗色的磐石對比鮮明。
叔叔看見她停了下來,便策馬靠過來指給她看。“就在那裡,阿萊莎之淚旁邊,如果你看得夠仔細,陽光又恰好照到城牆,就能見到閃現的白光。”
七座高塔,奈德曾經告訴她,如純白的匕首刺進蒼天的肚腹,聳立雲天,站在城垛上,雲層都在你腳下。“要走多久?”她問。
“今天傍晚我們可以抵達山下,”布林登叔叔道,“但上山還要再花去一天的時間。”
後面的羅德利克·凱索爵士開了口,“夫人,”他說,“恐怕我今天沒法再走下去。”他的臉塌成一團,新長的鬍子參差不齊,看來非常虛弱,凱特琳真擔心他會跌下馬。
“你本不該再走。”她說,“我所要求你做的,你不但盡數辦到,還大大超出我的期望。我叔叔會陪我上鷹巢城,蘭尼斯特必須跟我走,但你和其他人沒有理由不留在這裡好好休息,恢復元氣。”
“能招待他們作為賓客是我們的榮幸。”年輕的唐納爾爵士努力嚴肅而依禮地說。除了羅德利克爵士,當初跟她一起從路口旅店出發的人,如今只剩波隆、維裡·渥德爵士和歌手馬瑞裡安。
“夫人,”馬瑞裡安驅騎向前,“請您允許我也陪伴您到鷹巢城去,我看到了故事的開頭,也想看看故事怎麼結束。”男孩的聲音雖然憔悴,卻出奇堅決,眼裡閃著熱切的光芒。
凱特琳原本就沒有邀這名歌手同行,完全是他自作主張。至於為什麼許多比他勇敢的人都棄屍荒野,他卻活得好端端的,她就不得而知了。總之他在途中長了點胡碴,看起來多了點男人味道,他都走了這麼遠,或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