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杉即便不說,方慧茹也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如果黃杉能帶她走,也不可能在方強一次次傷害過她後才來帶走她,她無選擇,方慧茹也從來沒有怪過她。
等到黃杉冷靜下來的時候,方慧茹輕輕地拍黃杉的肩:「媽,他被叛了十年,這十年裡不回來,房子是我住,我可能得問你要點錢讀書,還有三年義務教育,日常的費用我會自己想點兒辦法,也會有點補貼,如果讀高中了,可能得問你要點錢,三年,讀完高中,我上大學了會慢慢地都還你,你看成嗎?」
黃杉哭得整個身子都在抖,她聽著方慧茹一點兒一點兒地將未來的路給自己鋪好,精打細算著問自己要錢,還沒聽完就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了,史能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唇角,輕輕地嗚咽。
「媽,不會太多,我也爭取跟學校說明情況,也會努力看能不能拿到獎學金,不會讓你感到為難。」方慧茹低著頭看著黃杉,原本畏縮著躲人目光的眼睛此時靜靜地看著黃杉,畏懼、退縮一併在她的眼神當中消失,留下的,竟還有一絲乾脆和果敢。
黃杉一把抱住了方慧茹:「說什麼!你是我女兒!我怎麼可能不養你!」
方慧茹沉默地低頭,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如果黃杉願意養自己,當初她一離開這個家就應該接自己走,何苦再等到今天呢?天下的父母,疼愛子女的多,可就是也有些父母並不如此,也許偶爾覺得兒女是累贅,也許偶爾覺得兒女是災禍,像耿秋,像自己。
她長長地嘆著氣,然後輕聲問:「那何叔叔同意嗎?」
黃杉便不再開口回答了,只是輕輕地、輕輕地哭。
現任丈夫如何會同意?
方慧茹不斷地安慰著黃杉,直到黃杉哭得疲憊了,她才站起來給黃杉倒了杯水,將水杯遞給黃杉的時候她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媽,家裡還沒來得及收拾。」
黃杉抬眼一掃,才發現這個家裡亂糟糟地一片,傾斜的衣櫃架子,壞了個角的方桌,碎得滿地都是的玻璃渣,以及方慧茹眼下的青黛,都像一把把鈍刀扎過來,一下一下地銼磨著她那破爛不堪的心。
剛將水遞給黃杉,便傳來的敲門聲,房門破破爛爛都沒來得及修,是個一推就開的偽門,敲門聲便也不正規地應付式響了兩聲,然後就見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一條縫,寧琬的小腦袋便從這一條縫裡露了出來。
「我找慧茹姐。」寧琬挑著一雙小桃花眼,唇角調皮地向上勾,衝著方慧茹不正不經地笑了半晌,然後又輕咳了一聲,「請問慧茹姐在家嗎?」
方慧茹簡直要被這個小搗蛋鬼給氣笑,只衝著寧琬輕輕地瞪了一眼:「沒事兒上這邊兒來做什麼?」
「怎麼就沒事啦!」寧琬說完又將藏在門背後的耿秋拉了出來,又拉出了身後不情不願的宋城,以及宋城邊兒上莫名其妙的張致嚴,「我們這不來幫你把家裡的垃圾清理清理嗎?」
寧琬說完就跨門而入,登堂入室,完全視坐在房間中央手足無措的黃杉當擺設,直到耿秋輕輕拽了寧琬一把,寧琬才不名所以地回過頭來瞧著耿秋。
耿秋看了眼還在不住擦眼淚的黃杉,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是黃阿姨?」
黃杉站起來去拉耿秋的手:「我聽說了,多虧你們及時趕到,小茹才沒出大事兒。」
耿秋不動聲色地、極不自在地,將自己的手從黃杉的手中抽離了出來,然後扯了扯嘴角:「沒多大的事兒,能幫的能做的,都應該做,何況我們跟慧茹還是朋友。」
話音一落,黃杉的臉色便輪著變換了好幾番,耿秋話裡話外的指責說得十分露骨,他們只是朋友,都還拼死拼活地關心照顧方慧茹,而黃杉這一個當媽的,卻因為怯弱驚懼而不敢站出來幫自己的女兒說話。
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