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不會告訴他的妻他有多擔憂,略略思量便答覆她:“你生下的,若是男孩,朕便喜歡男孩,若是女孩,朕便喜歡女孩。你若是生了男孩,想要女孩,朕就努力些,早日生下一個……不過,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朕最愛的,是他們的娘,是你……”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慣常說著甜言蜜語,告訴她,她有多重要。
百里婧低頭一笑:“但願陛下記得方才所說的話……”
不等君執再哄她,她已倦了,眼睛慢慢地合上,卻第一次管起來外頭的閒事:“陛下,外面吵得很,頭疼……”
她從何時起,知曉自己拿捏著他的所有?指使著西秦大帝為她驅逐嘈雜,她必是千古第一人。
“乖,躺下睡會兒,朕去瞧瞧。”君執扶著她躺下,替她掖好了被角,手掠過她的小腹時,有些難以言喻的心情,他的第一個孩子,在他最愛的人腹中,他輾轉半生,還能有這等福氣,也算是佛祖仁慈了吧?
“陛下……”見君執要起身,百里婧匆忙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冰冷而瘦削,那雙凹陷下去的眼睛帶著懇求:“別讓我等太久,夜裡要來陪我……”
她忽然變得如此害怕失去他,無論這害怕是真是假,是計策還是哄弄,君執都當成真的。他俯下身去吻她的眼睛,所有的耐心都傾注在她一人身上:“朕去去就來,御廚已去準備晚膳了,朕回來陪你用膳,先養養精氣神兒,待天暖和些,朕陪你出去走走,恩?”
“嗯。”百里婧閉了閉眼,算是頷首,毫不迴避他注視的黑眸,坦蕩得像忽然失了憶,前塵往事都已忘了個乾淨,只記得憐取眼前人。
清心殿外的確嘈雜,君執怕吵著她,忙走了出去。那老太醫正等在暖閣門外,見君執出來,忙俯身道:“陛下,滑胎的藥已備下了,是不是即刻讓人去熬藥?”
君執的腳步頓了頓,卻沒有瞧老太醫一眼,丟下一句話,便朝外走去:“換成保胎藥,無論你用什麼法子,朕不準這個孩子有半分閃失,朕要他平安地生下來。”
帝王之心難測,才一個時辰的工夫,便又改了主意,那老太醫以為聽錯了,捧著藥跟上大帝的步伐,弓著身子道:“陛下,娘娘身子弱,連進食都不肯,如何能保母子平安?陛下三思啊!”
君執正嫌太醫囉嗦,孔雀不知何時出現在角落裡,也不顧旁人的眼光,走到君執跟前,低聲稟報道:“陛下,義父……已至長安,只是宮闕深深,他老人家不便露面。”
孔雀說話時,視線瞥向了清心殿外,君執明白了孔雀所言的不便露面的意思。
“帶神醫來清心殿,朕晚些時候來見他。”君執邁出門檻去,又頓住,回頭道:“朕的皇后有了身孕,你知會神醫一聲,朕要這個孩子,非要不可。”
聽罷這個訊息,孔雀猛地抬起頭來,想要說話,可大帝已走出了幾步遠,置身陽光之下,她身為暗衛,自然不可跟上去。大帝吩咐她轉達神醫的那幾句話,就像是對著自家的長輩撒嬌,他要如何如何。那位娘娘自己的命尚且只剩半條,如今再孕育了一個孩子,究竟是折磨她,還是折磨大帝?
然而,無論是在大帝面前,還是在她義父面前,她沒有資格插上話,大帝與她的義父更親近,算起來,她也不過是個外人。
清心殿外,太后一行人已等了多時,雖然太后坐於肩輿之上,以華蓋遮擋日頭,可呆久了不見陛下出來,她心裡頭的火氣越發地大了。
越氣,越是冷笑不止:“皇帝真是孝順哪,見哀家來了,連個面兒都不露。那‘皇后’也真真賢良淑德,哀家來看她,她悶聲不響地躲著,是打算躲一輩子啊還是怎麼著?露兒,你替哀家進去問問,哀家若是死在這清心殿外頭,皇帝和那位皇后,是不是也不管不顧啊!”
黑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