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能夠沾上邊的各類學科專家們全部出動,集中了人類所有智慧,來對付我那可憐的小龍弟弟。
抽血檢測、驗尿驗便、掛水輸液,十八般武藝全用上。
藥是吃了一堆又一堆,水液是輸了一瓶又一瓶。
過了多日,狼孩弟弟依然如故。可專家們的報告一沓又一沓寫就,文章一篇又一篇發表,成就了好幾位評上碩士博士職稱的人。可憐的小龍身體變成了他們功成名就的試驗地,成了挖不空的金礦。
我從鳥市買了一對野鵪鶉,夜裡陪床時偷偷塞給了小龍弟弟。第二天護士小姐見了滿地的鳥毛,滿床的血跡,嚇得尖叫起來。專家們來了,見狼孩比往日精神了些,滿腹疑惑,不得其解。又是急診,又是檢測,開始了新一輪的研究攻關。
我對爸爸說咱們帶小龍回家吧。
“為啥?”爸爸問。
“小龍沒病。”我說。
“沒病還成這樣?半死不活的。”
“小龍只是思念荒野,思念血性,還有思念他的狼媽媽。”
“胡說。”爸爸衝我瞪眼。
我就給他講書刊上看到的印度那位狼婆婆的情景。荒野上與狼群一起生活了二三十年的狼婆婆被人類抓回來後,也是這樣被人類折騰來折騰去,成了供人研究的物件,又失去了原先的生活習性,就像給人輸血時那血的型號不對一樣,那狼婆婆沒有半年就死掉了。
爸爸不信,讓我找來那個資料給他看。
當天夜裡,爸爸拔掉了所有插在小龍身上的管子針頭,揹著兒子就回家,我拿著獵槍趕走了所有尾隨而來的專家學者們。任憑他們好言相勸、名利誘惑,甚至苦苦哀求,爸爸也不為所動。
小龍又回到了咱們家的東下屋。
不過這回他沒有被關進鐵籠裡,也沒有帶上鐵鐐鐵鏈。他那極虛弱的身體,已完全沒有能力逃跑了。
媽媽成天看著他哭泣,奶奶天天在佛龕前唸佛。
小龍一動不動地躺在東下屋的牆角,下邊鋪著一堆乾草。我們把他放在鋪好的舒適棉褥上,他堅決掙扎著爬過去,依舊趴臥在那堆乾草上,狼般蜷曲著身子,眼睛呆呆地望著空中的什麼,一動不動。我們大家拿他一點轍也沒有。
我隔兩天從野外逮來些野兔野鼠野鳥之類的,偷偷給他吃。這時候他才稍稍興奮起來,然後復歸沉寂,萬念俱灰般地閉目靜臥。他這個樣子真讓人傷心,他這是慢慢地走向死亡,或者靜靜地等待死神來帶走他。他的肉體毫不抵抗,甚至背叛生命本身,一分一秒地消亡。
儘管這樣,我發現小龍的耳朵始終保持著一種靈敏。只要外邊傳出野狗叫野狐吠或者什麼野鳥鳴啼,他的耳朵立刻豎起來,神情專注地諦聽,良久良久地追尋那聲響,一直到一點動靜都沒有了,荒野恢復了死寂他才罷休。這種現象最近幾日連續發生。
他好像又等待著什麼,不死心地期待著什麼發生。
果真,他的確等到了。
有一天早晨,爺爺放駝回來,跟爸爸在院裡說話。
“西北坨子根有個腳印,挺怪。”
“什麼腳印?”爸爸問。
“比狗的大,四個爪印兒中後邊的一個似有似無,好像是跛腳。”
“那不是野狗就是狼了。”
爺爺望著西北沙坨子,若有所思:“難道是坨子裡來狼了?要不阿木養的白耳回來了?”
“白耳不是跛腳。”爸爸說。
“備不住受傷了呢?”
“那它應該先回家裡來。”
“可能是老胡家到處找它,它不敢進村吧。”
兩個大人說完話,各自忙活去了。
爸爸揹著獵槍出門時,對媽媽說:“這兩天少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