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他對沈晗的瞭解,或者該稱為「感覺」,他還是覺得以這個人的性格八成只會洗個冷水澡靜等「熄火」,不至於隔著一面牆幹些自我解決的事兒——這個猜想在他碰到沈晗的那一刻有了答案,對方常年溫熱甚至有點兒熱得過分的手,此刻卻是冰冷的,胳膊也涼得反常,似乎確實只是洗了個冷水澡。
並且替他切了一盤橙子。
宋斯年並不太愛吃又冷又酸的水果,對橙子之類吃起來麻煩且汁水滴答的更加敬謝不敏,哪怕是沈晗切的也難以例外——他只看了一眼,表示自己寫完這幾題再吃,便把盤子挪到了一邊,然後順著對方的意思點了點頭:「嗯,就從那題開始吧。」
已經臨近十一點,對面的居民樓都暗下來,只有零星幾戶還亮著燈,在窗簾上投下一塊模糊的方形光斑,安靜得不像話。
沈晗只挑重點的講,像是能猜到他究竟哪裡不懂,於是每次講題的這一兩個小時的效率總是極高,有時候甚至不用多說,對方提一句「上週三晚上講的有道題跟這個思路差不多」,他也許就明白了——說來荒謬,其實比起真的感情交流,他總覺得兩個人聊學習的時候,才是真的心意相通,有著不言自明的微妙默契。
儘管這種默契在講完兩道大題之後截然而止——沈晗合上試卷,把那一小盤早就被挪到邊角上的橙子又端回他面前,語氣明朗且自然道:「吃點兒水果休息休息,講累了。」
宋斯年很想說他還沒有聽累,也並不太需要在這個時候休息,但還沒等開口,沈晗已經把一小片橙子送到了他嘴邊,笑意溫和,大有他不吃就不撤手的意思。
於是他只好認輸似的「嗯」了一聲,低頭叼過那片橙子,用一根手指託著,勉為其難地慢慢吃。
搬到這裡之後,每次沈晗給他講題,他都會想起以前還住在吳安南路的時候,他去沈晗學校的圖書館自習——那時候春色尚早,他對沈晗沒想法,沈晗對他也有所剋制,佔不到研討室的時候兩個人在圖書館的小角落各寫各的題,成片的窗戶明淨寬敞,陽光溫暖,外面是青色的飄搖的梧桐葉。
常常是週六去,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到了傍晚沈晗帶他去食堂吃飯,碰上認識的同學還會被問「這個小帥哥是誰,看著不像我們院的」。沈晗會趁機摸一下他的腦袋,心情很好似的,說這是我弟,帥吧。
他不太喜歡吳安南路吵鬧的氛圍,尤其是臨近商業街,到了晚上越來越熙攘,人語車聲直到深夜才漸漸停歇,連他這樣的人都很難自始至終地靜心學習,或是專心打遊戲。
於是那時候他總要賴到晚上十點,圖書館閉館了才肯走,並且不止一次地告訴沈晗,他不是八九歲的小孩子,也不會被人拐跑,完全可以一個人待在這裡,到點兒就回家,不需要寸步不離地陪著或是堅持送他回家。
但沈晗在他面前總周全得過分,也盡責得過分,說什麼都要「討人厭」地陪他待到最後,在閉館前幾分鐘,圖書館的燈一層一層暗下來的時候,和他一起踩著線走出大門。
當時只覺得是關心,暖心之餘還有些嫌煩,現在想來,大概也算是沈晗對他隱晦又不肯言明的貪戀。
還有作業寫累了或是他實在碰上弄不懂的題,急於問清答案的時候,就會把沈晗拉去天台,算作散步放鬆,也能低聲地說話講題。沈晗倒是會給他講,只是沒有現在那麼正經,總一副「你求求我就講給你聽」的欠樣兒,好不容易講完了,還喜歡跟他開些無聊的玩笑,或是隨口分享自己在這個學校碰上的破事兒。
不外乎是大一那年申請獎學金,負責審核的學生弄丟了他的資料,為這事跑了好幾趟教務處,或者學校本部的實驗室太舊,還得去城郊的另一個校區弄資料——破歸破,字裡行間卻都是他從未見過的鮮活景象。
當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