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才能聽到幾聲有氣無力的蟲鳴。
忠誠伯難得來到私宅一回,家裡的丫鬟婆子也分外殷勤的伺候著,就是廚子也賣弄起了十二分的手藝,整治出一桌上好的席面。
酒還溫著,李四就甩開腮幫子猛吃。
要是說到享受,這有酒有菜的,也不知道比營中的伙食好了多少。尤其是這麼一大桌子菜就李四一個人獨自享用,周圍丫鬟婆子的站了好幾個,大老爺的享受就是好哇。
往椅子上仰面一靠,自然會有熱手巾覆臉,溫溫的極是愜意。然後就有一雙小手開始揉捏肩頭頸項,松範松範筋骨兒。
睜眼一看,正是暖腳的小丫鬟春蘭,這小丫鬟眼睛裡都帶著笑呢。
「那個誰,你……」李四叫住一個粗手大腳的婆子:「過來,把春蘭換了,她手勁兒忒小,你用力給老爺捏幾把。」
這個做粗活的婆子,手勁兒就是大,也不象小丫鬟春蘭那樣溫溫柔柔,一上來就扭住肩頭,大有殺豬的架勢。
真要是身子乏了,還是這種大刀闊斧的捶打管用,疼了疼了點兒,可從骨頭縫子往外都透著痠麻,好像那些風寒之氣正呼呼的往外冒一樣,片刻之後就是舒服的不行。
「你老家是哪裡的?」李四做出隨口談心的樣子。
「回老爺的話,老家是浙江金華,安平鎮的。」
「哦,魚米之鄉啊,原來的做什麼的?」
大腳婆子一邊給李四敲打身子,一邊兒小心的回話:「原來是種田的,也養蠶賣繭,後來地賣了,就給織造坊煮絲。再後來織造坊讓更大的織造坊給並了,用不了許多人,就輾轉做了傭工……」
這個婆子的話裡也基本反應出兩浙的基本風貌,各種作坊之間競爭極其激烈,兼併之事時常發生。
「哦,原是這樣,那你說是做傭工好還是種地養蠶好?」
「自然是做傭工好了,」婆子臉上也帶著笑呢:「老爺幾個月裡頭難得回來一回半回的,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輕鬆的很。說句打嘴的話兒,老爺這麼大的身份,也不擺大人物的架子,每月的份錢也及時……在家裡種地養蠶的時候,辛苦不說,還受那些當官兒的閒氣。在老爺這裡,沒有哪個官兒敢欺負上來呢……」
「當官兒的?你們怕不怕那些地方官?」
「怕,我們這種老百姓也不怕皇帝,因為皇帝太遠,管不到咱們頭上,就怕當官兒的。因為那些官老爺可厲害著呢……」
「那你說說,當官兒的有沒有什麼怕的?」
「當官的自然是怕更大的官兒唄。」
李四依舊是隨口說話的口吻,有一搭無一搭的問道:「那些大官呢?他們怕什麼?」
「瞧老爺說的,大官自然是怕皇帝的,皇帝想要罷他們的官兒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他們還能不怕了了?」
一句話就罷免地方大員,就是皇帝也沒有這樣大的許可權吧。當然現實並不妨礙老百姓對於皇權的崇拜,李四也不會解釋這些給下人們聽。
「哦,大官兒怕皇帝?那皇帝怕什麼?」
「皇帝?老爺這是說笑呢,皇帝還有什麼好怕的?皇帝就是萬歲老爺,誰也不怕的……」婆子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笑嘻嘻的說道:「皇帝也有怕的物件兒呢……」
「皇帝怕啥?」李四猛然睜眼,緊緊的就問了一句。
「皇帝怕老天爺唄,皇帝要是昏君的話,老天爺就撒下災禍降下刀兵,皇帝也就怕了,也就不敢做昏君了……」
老天爺?這個讓皇帝都懼怕的老天爺真的有嗎?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老爺想靜下心來想點兒事情……」
丫鬟婆子都悄沒聲兒的退了下去,屋子裡安靜下來。
雙燭高燒,一夫獨思,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