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明攏著厚厚的貂毛滾邊大斗篷,才遠遠望見嘉禧堂正殿的殿門,便聽見裡頭「噼裡啪啦」一聲亂響脆瓷聲,須臾,小太監們連爬帶滾掀簾子倒出來,戰兢立在門外。
跟在後頭的桃紅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裴月明無奈。
楊睢那事都好幾天了,蕭遲氣還沒消。
那日回府,他雷霆大怒,砸了大半個書房,連王鑑都差點捱了板子。
裴月明至近前,小太監們忙請安,她點點頭:「下去吧。」
杵在這不敢下去,蕭遲還不知道。
桃紅掀起簾子,她微微低頭進了屋。
蕭遲在右次間。
二人現起居嘉禧堂,左次間稍間是內寢,便把右次間佈置成小書房,日常處理商量些事務也方便。
她撩簾進去,蕭遲正盤坐在炕上,炕幾鋪開摺子,他提筆在寫,王鑑小心翼翼磨墨,小太監都攆全了。
蕭遲臉拉著,「啪」一聲將筆扔下,怒罵:「吃飯沒吃!你個狗奴才到底會不會磨墨?!」
王鑑苦哈哈,忙趴下請罪。
聽見門簾響,瞥一眼見是裴月明,蕭遲靠在引枕上,喘了口氣,臉還黑著。
「好了,下去罷。」
裴月明說話,王鑑抬頭小心瞄了自家主子一眼,見蕭遲沒反應,忙不迭撿起帽子起身閃人。
蕭遲哼了一聲。
「都幾天了,還氣著呢?」
蕭遲確實還氣著,他氣狠了,一口惡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如鯁在喉耿耿於懷。
提起這他就怒,一把就將剛才滾下榻的香爐拍出去,「啪」一聲悶響,他怒:「那該死的楊睢!」
楊睢,還有蕭遇!
想起這幾天對方的春風滿面,各種挑釁的目光和微笑,簡直氣的兩肋生疼。
蕭遲何曾吃過這種啞巴虧?!
「氣什麼呢?人家這就是故意氣你的。」
裴月明提裙擺坐下,看兩眼他寫一半摺子,幾滴墨撒在雪白的紙面上,不能要了,她重新攤開一本新折,索性提筆給他寫好了。
用帕子把炕幾的墨水擦了,摺子攤開晾晾,她歪在另一個引枕上坐好:「你生氣,那就中他們的計了。」
段家舅舅勸過,她也勸過,可他氣頭上根本下不下來,於是就等了幾日,等他火頭過來再說。
裴月明打量他臉色,還是難看,但比頭天那種陰沉沉似風暴將至到底好些。
「行了,別生氣了,咱們給他記著,以後留著一起算總帳就是了!」
說氣,裴月明也氣過,畢竟是辛勤勞動的成果不是?可正如段至誠說的,官場不鮮見,她鬱悶一下就過去了。
「你說對不對?」
蕭遲抿唇片刻,發狠:「總有一天,我要這姓楊的把虧給我生生咽回去!」
切齒怒罵過一句,這事好歹算是揭過去了。
「好了,那就彆氣了,早些睡吧。」
前些天忙工作,這幾天又氣得睡不著,該好好休息回來,裴月明收拾好摺子,拉他回去睡覺。
蕭遲其實氣還是氣的,但好歹好了一些,他也沒再表現出來,沐浴梳洗安安靜靜的,小太監們暗鬆了一口氣。
等躺下後,他忍不住又對裴月明說了一句:「這帳,我早晚要討回來!」
這傢伙,大概還得耿耿於懷一陣子。
她點頭:「好,必須的。」
蕭遲冷哼了一聲,「那姓楊的還在和薛幡稱兄道弟呢?也不嫌憋屈得慌!蕭遇倒是養了條好狗,……」
黑暗裡,蕭遲譏諷楊睢歷數對方痛處,話是刻薄了點,別說還挺一針見血的。
裴月明不但贊同,還很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