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那日,晚上和往日不同。
夜風涼涼,家戶多緊鎖院門,早早關燈入睡。傳聞孤魂野鬼將在鬼節的夜晚遊走在人間,人們為避開鬼神,夜深了,少有人會出去遊蕩。故偌大的街市,比往常孤寂許多,寥寥數人,多傷懷斷腸之輩,或無家可歸之流。
只有少數酒家開著門,流蕩慘澹昏黃的燈光。
走在空城中,莫素衣更覺心空落落的,無處可放。許是白日喝醉後酒勁兒已過,被涼風拂面,晚上無比清醒,毫無睏意,思緒非非。望遠處有一家破舊的酒家正在經營中。
那家酒店的旗幡早已破落不堪,以茅屋為店,大門敞開著。屋外設有酒棚,可略微遮風擋雨,棚下方擺放著數張桌椅。有一名酒客正在喝酒,酩酊大醉,口中吐狂言不止,像是一名異鄉斷腸客。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莫素衣靜靜地聽著遠處那人的醉語,尋聲走了過去,在那人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叫道:&ldo;小二,上酒。&rdo;
屋內有人聽到聲音後出來,道了聲,&ldo;客官,我們早打烊了。&rdo;
&ldo;那為何此人仍有酒喝?&rdo;莫素衣指著醉客。
小二嘆了口氣,&ldo;哎!這人喝醉許久了,仍是賴著不走。我們也沒辦法關門休息呀。&rdo;
莫素衣聽這店家是憨厚老實人,便道,&ldo;小二,你幫我取些酒來,我幫你勸勸這位酒客。&rdo;說著掏出些碎銀子遞給了酒家。
那小二聽到後,便匆匆跑入屋內,取些酒來,囑咐道,&ldo;公子莫要也喝醉了便是。&rdo;
涼氣微冷,一壺濁酒正禦寒。
莫素衣向對面那低頭喃喃自語的醉客瞧去:正是一副身形魁偉的豪客貌。那人低著頭,黑暗中面容看不清楚。
只聽斷斷續續的話語,&ldo;吾妻蓉兒啊,你來了?&rdo;&ldo;為夫想念你啊。&rdo;……不忍打斷正在醉夢中的那人,莫素衣腦海中竟浮現了盈我衣的女兒姿容,久久回味,便滿飲一大碗酒。
絮絮叨叨許久,那人突然抬起頭來,&ldo;酒啊!我要喝酒!&rdo;伸手向莫素衣要酒喝。莫素衣這才能仔細看到那人粗獷的容貌,眼前之人確實長相奇特,活脫脫一黑凜凜豪俠虯髯客,臉頰兩旁虯髯雄踞,卻是豪邁卓異,氣宇非凡。那雙專情的眼中,透著一波似水柔情。
&ldo;我一生豪心,負你千行淚。&rdo;那人高聲吟詠道。
&ldo;大哥,喝酒傷身啊!&rdo;莫素衣給他滿斟一碗酒勸道。
&ldo;小兄弟,只有酒才能讓我與愛妻一聚。吾妻蓉兒啊!&rdo;那人突然淚流不止,整個面容被淚水洗過,滴進酒碗中。
莫素衣隱約感覺,那人並未真醉倒,只是不願醒來,不願痛苦面對夫妻生離死別的痛苦。今日中元節,若不狂醉豪哭一場,來日何時方能長歌當哭?無人處思量,幾度暗垂淚。不覺感慨,自己連痛哭的勇氣都沒有,竟痴痴地看著那人不動,心暗縱容:想不到那樣一個虯髯大漢,還有悼念亡妻的柔情,可敬可嘆。
靜待一會兒,那人漸漸平復心性,方用衣袖擦拭臉中橫流涕淚,平和地看了看眼前這位白麵玉公子,粗聲道:&ldo;小兄弟,你又為何這麼晚還在外遊蕩?&rdo;
莫素衣輕回:&ldo;不知何歸!&rdo;
那人聽了問:&ldo;莫非你亦有親人離去?&rdo;
莫素衣聞語點點頭,臉帶離殤。
那虯髯豪客並未言語,伸出右手從胸前衣物中摸出些許銀錢,拍在酒桌上,大喚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