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能老成這個樣子,我是完了。
我用手掩住臉,在火車上一直再沒有把手放下來。
到站的時候肚子餓得發瘋,跑進火車的飯堂就吃:黑啤酒,豬肉餅。把我們都放在孤島上,王侯與傭人沒有什麼分別。
吃完之後我叫一部計程車回家。
口袋已經沒有錢付車費,我大聲按門鈴,對司機說:「等一會兒。」
女傭來開門,我說:「給他車費。」我逕自往屋裡走,一邊打著飽嗝。
女傭追上來,「小姐,辛普森太太與司機趕到倫敦去了。」
「我知道。」
「我去與你放水——」
「你先去付了車費再說。」
「我轉頭馬上來。」
我到房間脫去衣裳,一面大鏡子對牢我。我端詳自己。再這樣子自暴自棄,無限度地吃下去,很快變成一個胖女人,一臉油膩,動作遲鈍。
我長嘆一聲。
女傭奔上來,「小姐——」
「請你到醫生那裡,說我要安眠藥,拿一瓶回來。」
「你——」
「我洗澡與休息。」我說。
「小姐,我馬上回來,你自己當心。」女傭猶疑著,不敢離開我。
「得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她咚咚地跑下樓去。
我放一大缸水洗澡洗頭,倒下半瓶浴鹽,泡上良久,女傭人很快就回來。
我問:「藥取來了沒有?」
「護士聽說是你要,不敢不給,」她一副得意洋洋,「他那診所根本就是勖先生出錢開的。」
「小姐,」女傭趁辛普森不在,話頓時多起來,「你這條紅寶石項鍊——」她眼睛閃得迷惑。
「是假的。」我說,「你出去吧。我想睡一覺。」
「是。」她一路上替我收拾衣服。
我掀開緞被,鑽進被窩,長嘆一聲,同樣是失眠,躺在床上總比躺在街上好。
我把頭埋進柔軟的枕頭。
我睡著了。
是辛普森太大的聲音把我吵醒的,她操兵似地衝進房來。「呵老天,謝謝上帝,終於看見你了,姜小姐,你怎麼可以叫我這樣擔心。」
她坐在我床沿。
「辛普森太太。」我抱住她。
「你沒有再喝酒吧?」她溫和地說。
「沒有。」
「起床吃點東西。」她說,「來。」拿著睡袍等我。
在飯桌上我看到大學裡寄來的信,他們詢問我何以不到學校,我把信都扔在一旁。
「勖先生明天回來。」辛普森說。
「他可以出院?」我放下報紙問。
「他說要出院?誰敢攔阻他?」辛普森笑。
她與我可真成了朋友,我唯一的可以相信的人,也彷彿只剩下她。
我說:「明天是復活節,這隻戒指送給你。」我把小盒子推給她。
她早已收慣禮物,但一慣客氣著,「我已經收了你這麼多東西,真是——」很靦腆。
「你為我做了那麼多。」我說,「應該的。」
她把戒指戴在手上,伸長了看看,「太美了。」鑽石在陽光下閃爍著。
我拎著茶杯走到長窗,陽光和煦。
「學校打電話來問你,為什麼缺課。」辛普森說。
「不上課就缺課,有什麼好問的,把人當小學生似的。」我轉頭笑。
辛普森隔很久,小心翼翼地說:「姜小姐,你不覺得可惜嗎?」
「不。」我簡單地說。
夜裡我坐著喝酒,看電視,電視節目差得可以,怕得買電影回來看,買套「飄」的複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