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花開花謝已數載,它孤獨地留在連蒼蠅都不來的花房裡,每天數著耳朵入睡。可夢裡,再也看不見那隻飛鳥,也沒有婉轉的鳴唱,只剩下重歸黑暗的天空,與那一句反反覆覆的話——你只是一隻牲畜。
他從阿哥成為貝勒,再成為親王,有妻有子。當身邊所有人都明爭暗鬥,如火如荼時,他卻說自己只是個富貴閒人,無意爭鬥。有人信,有人不信。
只有它很確定,他志不在作閒人,而在龍袍。
可它還很確定另一件事——他的父親,不會將皇位給他。老皇帝的心裡,早已確定要傳位給另一個兒子。大勢已定,連遺詔都擬好,交給一位心腹收藏。一旦他西去,心腹大臣就會取出詔書,當場宣讀。
老皇帝在心裡,已經為他的江山佈置好了未來。卻沒有想到這些想法,全被一隻熊給“聽”了去。
所有人沒想到,最終登上帝位的,會是這個“富貴閒人”。
可是,沒有人提出反駁的理由,他有重臣們支援,還有老皇帝的遺詔,上頭清清楚楚寫著他的名字。
這件事,對那些奪位失敗的人而言,成了一個永久的謎,他們到死也想不通,他究竟是用什麼辦法改變了老皇帝的想法。
千機……
是它告訴他,遺詔由何人收藏,他才有機會讓這位心腹大臣與真正的遺詔永遠消失。
他最該感謝的,應該是千機。
可他也突然意識到,最可怕的,也是千機。原來它不止會利用布偶變身,不止會做各種有趣的玩具……他太低估了千機的能力。
讓一隻能聽到他人內心的妖怪在身邊,或許有莫大的好處。可反過來想想,難保有一天它不會將自己的心事出賣給別人。他不能冒這個險,絕對不能。這個妖怪,一定不能再介入他的生活!
他走出練武場,幾片雪花落在他的肩膀。
京城終於飄下了今年第一場雪,也只在這種季節,天子腳下才顯得尤為乾淨。許多人喜歡雪勝過雨,大約就是喜歡它能將一切不美好掩藏身下的本事吧。
8
酒鬼愛酒店,賭徒愛賭坊,嬌小姐們三步不離繡樓,高管混跡名利場,每個人都習慣給自己製造一個理所當然的天堂。
但是,一朝天子的天堂不在龍椅不在社稷,偏偏在一箇舊花房,這就有點稀奇了。
“皇上,您慢點吃。”
十幾歲的華服姑娘,捏著手絹,輕輕拍著那狼吞虎嚥的年輕人,他手裡一大碗麵條,吃得只剩幾根。
一個瘦矮小的小太監坐在他們對面,慢吞吞地補著一件價值不菲的金線繡袍。
事實上,這剛剛從“皇爸爸”手裡接過江山的小皇帝,是花房的常客。被訓斥了,來這裡;被責罰面壁思過,來這裡;連沒飯吃的時候,也來這裡。對他而言,這個花房就是它的避風港與御膳房。
皇帝會沒飯吃?是,說來可笑,卻是事實。他的“皇爸爸”經常以“身為天子,亦當粗衣簡食,能體百姓之苦者,方為明君。”這樣的歪理之言教育他,因此,他從小到大最習慣的懲戒就是就是被關在御書房裡一邊苦讀一邊忍飢挨餓。這種狀況到現在也沒有太大的改善,天下看起來是他的,可他是他皇爸爸的,可以隨意處置的,私人財產。
“雲貴大旱,我不過是要求戶部撥款賑災,卻被斥責‘有欠思量’。不知是擴充軍備重要,還是老百姓的生計重要!”小皇帝放下碗,抹抹嘴,一臉的不解與沮喪。
小太監默默地聽著,並不言語。
“可不是麼,自家人都吃不飽了,還拿什麼力氣去舞刀弄劍對付外敵?”姑娘小小年紀,卻也頗有些不怕事的膽識,說的話也足以嚇死宮裡所有膽小的傢伙。
“噓!珍兒,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