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與睡覺。有好幾次,它自己都差點成了這些大傢伙的食物,幸好它會遁地,冰雪覆蓋的地下,是它遊刃有餘的自由天堂,它最喜歡一邊鑽土,一邊將翻湧起的泥土吃掉。對,它不吃野兔或者蜂蜜,泥土是它唯一的食物。它也曾嘗試過吃洞穴旁邊那棵樹上的野果,只是舔了一下,它的肚子就劇痛了三天。於是它明白,自己只有吃土的命。
對於自己的來歷,它也不太肯定,反正自己一直在做夢,好像躺在一個搖籃裡,夢裡只有那隻飛鳥,執著地朝東方鳴唱。原本漆黑一片的東方,卻在飛鳥的歌聲裡,慢慢亮開。
在這個悠長的夢裡,飛鳥是它唯一的慰藉與依靠。
它依稀記得,當夢裡的東方出現第一道陽光時,它下意識地伸了個懶腰,接著便睜開了眼。幽暗的洞穴裡,幾隻野鼠眼瞪著它,旋即怪叫著逃跑,連存下來的糧食也不要了。
揉著痠痛的四肢,它坐起來,掌下突然摁到了什麼東西,咔嚓作響,低頭一看,卻是一些瑩瑩閃光的碎塊,像裂開的玉石。不止地上,它的頭上身上,也沾了不少這樣的碎屑,它發了一會兒呆,莫名覺得自己像一隻剛剛破殼而出的小雞,這滿地的玉石碎塊,就是它的殼。
它慢慢走出洞穴,眼前事一座夜色下的深山,層巒疊嶂,白雪皚皚。
它眨眨眼,又走回了洞穴,額頭有點涼,有點癢,它撓了撓,躺下繼續睡覺。
這個新出現的世界,對它而言只是一張白紙,它的心還沒有生出任何去探究的衝動,它還是覺得有點累,還想睡覺。還有,這個世界聽不到那隻飛鳥的聲音,這讓它不安。
從此之後,它的生活就在睡覺與醒來,吃土與發呆中度過。更加無聊又睡不著的時候,它就數自己身上有多少耳朵——它是一隻有很多耳朵的熊,除了頭上的兩個,還有一個個圓圓的熊耳朵從皮肉中鑽出來,胸前背後,到處都是,連四肢上都有,有點怪異,也不太好看。
它數來數去也數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耳朵,因為每次沒數完,它就睡著了。
直到那撥穿著盔甲、拿著武器的男人,用一張網將去河邊飲水的它裹了起來,它在白山上的平淡生活才宣告結束——白山這個名字,還是自抓它的那個男人那兒聽來的。
它能鑽土,卻鑽不出那個金子做的籠子——它被送入這個叫皇宮的巨大迷宮裡,作為舅舅給外甥的禮物,出現在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面前,他身旁的人,都管這娃娃叫四阿哥。
這便是一個人與一頭熊相識的經過。
作為寵物,它被安置在承乾宮後苑的花房裡,這裡是四阿哥的天堂,他將所有的玩具,還有他鐘愛的蛐蛐兒與彈弓,都藏在了這間別致的屋子裡,還煞有介事地在屋門口掛了個“四阿哥專用”的牌子,不許任何人進去。
這孩子很喜歡跟它講話,什麼都說,連被他皇阿瑪打了幾下手心,今天吃飯被燙了舌頭也要說,那架勢就像出了這間花房,便沒有了說話的自由似的。
而當它跟他說“我不吃肉,只吃土”時,這小阿哥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捂住嘴,半晌都沒敢眨眼睛。 其實它不餓,吃一次土,能管大半年呢。它只是看不得那張為自己真誠焦慮的笑臉,他拿了各種美食過來,可它什麼都不吃。
“你……你會說話?!”
對,它不但會說話,還會做很多東西。它覺得這是天生的技巧,世上任何東西都難不住它,做布偶、做衣裳、做弓箭,如果時間允許,它覺得自己能造出一座皇宮。
他們的相識,成了彼此生命裡最大的意外與驚喜。
他問它有沒有名字,它搖頭。
小阿哥皺眉想了半天,說:“那我叫你千耳吧?你身上這麼多耳朵呢!”想了想,他又覺得不合適,嘟囔道:“千耳好像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