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被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和淡漠。
段昀站在陰影處,臉部線條如刀削般分明。白溯風端坐在大殿之上,忽然將滿案書帛盡數丟棄地上,怒聲道:“段昀!夫人走的那日,你到底見過她沒有?”
他不再稱呼白荔為姑姑。姑姑那個稱呼,只留在少年純白如紙的心思裡。
段昀沉默著,緩緩搖頭。白溯風壓抑著怒氣,沉聲道:“段昀,我從未將你當作外人,從未。”
段昀顫抖了一下,低下頭去。他也從未將年少的城主當做外人,他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早已彼此熟知對方性情。他一旦認定什麼,就永不會更改。而白溯風呢?他和他一樣倔強。
他忽然想起初次見到夫人的模樣。少女風華絕代,傾國傾城。只是年輕的容顏下卻有一顆蒼老的心。她見慣了日出日落,月升月降,見慣了花開花謝,冬去春來。她可以記得很多人,卻也可以忘記很多人。十年,人生又有幾個十年?
夢醒知何日,載酒已十年。
白溯風苦笑,段昀,我們都老了。
段昀默然無語,他跟在他身後,身材高大,穩如磐石。
他的心總是在兩方之中激烈交鋒,漸漸痛不欲生。他在等待一個鍥機,一個解決一切的鍥機。但他沒有等到,就死了。
她帶他回來,也許只為心血來潮。
她卻並不知道,那個孩子卻甘願為此付出一切,永世沉淪。
白衣
庭院深深。
小軒窗前,女子對鏡梳妝,眉目如畫,三尺青絲,如瀑如墨,光可鑑人。此時滿頭長髮未綰起,隨意披散在腰間,一片濃黑與身上白衣兩相襯托,更顯得清麗不凡。
但最令人驚豔的不是她的長髮,而是她身上的白衣。它太白,好似夜間雪地的雪一般白的發亮,開襟廣袖,曳地長裙,腰上一條繡滿繁複圖案的極寬腰帶,更顯得女子身形纖細,有弱柳扶風之態。白衣襟口和袖口皆用銀絲繡成異常繁複的圖案,銀光閃閃。細細看去,卻發現刺繡不止一層,而是層層疊加,卻沒有絲毫冗餘之感,不可不謂巧奪天工。
但凡見多識廣之人,卻根本不會在意女子白衣上的刺繡,而是將目光更多的投在白衣本身,只因它竟然通體用白玉錦緞裁製而成,而沒有參雜其它布料。
這已是駭人聽聞之事。白玉錦緞,以其顏色潔白如雪,觸感如玉一般冰涼柔滑而聞名於世。帝國織造坊每年只能生產出五匹,只因其原料太過稀少。它的主要原料為玉蠶吐出的絲,瑩白如玉,卻極為柔韌。而玉蠶,整個天下不超過五百隻。至此,白玉錦緞被稱為天下第一緞,成為身份地位的象徵。
能用得起白玉錦緞的家族不超過八個,更何況這般極廢布料的廣袖長裙,唯有四城城主的嫡親女眷才有資格得到。此時女子一雙柔荑拂過袖口,動作輕柔,顯得極為愛惜。只是當她指尖來到袖口底端,臉上卻劃過一絲懊惱之色。
袖口無端缺了一塊,彷彿被尖銳之物掛破。如果按完整度來說,這條長裙的價值便大打折扣。
女子微微嘆息,神色之間極為惋惜。她雖然地位高貴,此生也只能得此一條白玉長裙。如果被那些姐妹們看到了,還不知怎麼說她暴殄天物呢……
遠處芍藥開的正豔。女子嘆息一聲,步出閨房。
她還有許多事要做,一條長裙又算得什麼呢?
※※※
白和一襲戎裝,隨著玉潤走在城主府邸中一處臨水長廊之上。經過昨夜豪雨,兩側湖水渾濁不堪,不少錦鯉翻著肚皮浮上水面,荷花也早已凋零。蕭索景色中,三兩個素衣侍女撐著船,打撈湖中魚屍。
白和自小風月慣了,他隨意一瞥,便發現其中一名侍女容貌秀麗,身姿也十分妙曼,便自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