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爸爸,但連頭也不敢轉過去,這個時刻只屬於他,我聽到他無聲地抽泣。
她停下來,彷彿要喘口氣。“保羅,我們參觀聖馬太時,我瞭解了他們的傳統——變成殭屍的院長和守衛他的奇里爾修士——我滿懷絕望,同時也充滿了好奇。我覺得我想看這個地方,渴望來這裡,並非偶然。在我們來法國前,我在紐約做了更多的研究,希望能找到德拉庫拉的第二個藏身地點,為我父親報仇,這我沒有告訴你,保羅。但我一直沒看到有關聖馬太的資料。我在你的導遊手冊裡看到了它的介紹,我開始想去那裡。只是想去,並不是為了做研究。”
她環視了我們一眼,美麗的側影垂了下來。“我在紐約重新開始研究,因為我覺得是我害死了我父親——我渴望超過他,揭露他對我母親的背叛——我受不了這個想法。後來,我開始覺得這是我邪惡的血統——德拉庫拉的血統——讓我這樣做的。我意識到我把這種邪惡傳給了我的寶貝,即使我已經從殭屍的傷害中痊癒。”
她停下來,撫摸我的臉頰,抓起我的手。她的觸控令我顫抖,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坐在沙發上,靠著我的肩膀。“我越來越覺得自己不配。在聖馬太聽奇里爾修士講了那個傳說後,我感到自己要是不去做更多的瞭解,是不會覺得心安的。我相信,如果我能找到德拉庫拉,消滅他,我就能完全好起來,做一個好母親,開始新的生活。
“你們睡著之後,保羅,我來到迴廊上。我原想帶槍再回到地下室,試著開啟石棺,但我一個人做不到。我坐在迴廊的長凳上,眺望山崖,一邊想著是叫醒你,求你幫忙,還是不要這麼做。我知道自己不該獨自待在那裡,但我不由自主,那裡有美麗的月光,群山四面霧氣瀰漫。”
海倫雙眼睜得出奇的大。“我正坐在那裡,後背冒出雞皮疙瘩,似乎有什麼東西就站在我身後。我迅速轉過身,在迴廊另一邊,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我彷彿看到一個黑影。他的臉在陰影中,我不是看見,而是感到他發光的眼睛正盯著我。他只要一瞬間,便可張開翅膀,撲到我身上,而我孤身一人。突然,我聽到了聲音,我腦袋裡令人憎惡的聲音,告訴我,我絕不可能戰勝德拉庫拉,這裡是他的世界,不是我的。那聲音告訴我,趁我還是原來的我,跳下去。我像夢遊一樣站起來,跳了下去。”
她現在坐得筆直,盯著爐火,爸爸一隻手捂著臉。“我想自由自在地落下去,像撒旦,像天使,不過我沒看到那些石頭。我沒有一直掉下去,而是落在了石頭上,劃破了頭和手,但那裡有一大片厚厚的草,我沒死,骨頭也沒斷。我想是過了幾個小時,我在冷冷的夜裡醒過來,感到臉上和脖子在流血,看到月亮正落下。我的天,如果我打個滾,而不是暈過去——”她停下來。“我知道我沒法向你解釋我想做什麼,我深感羞恥。我覺得從此以後,我再也不配與你和女兒在一起。等我能站起時,我站了起來,發現自己流血不太多。雖然渾身疼痛,但骨頭沒斷,也感覺到他沒有朝我撲下來。我跳下後,他肯定覺得萬事大吉了。我非常虛弱,走路很困難,不過我繞過修道院的牆,順路而下,走到黑暗中。”
我以為爸爸又會哭起來,但他靜靜地聽著,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她。
“我走進了這個世界,這不太難做,我隨身帶著手提包——我想是習慣吧,因為槍和銀彈都放在裡面。我記得自己站在懸崖上,發現手提包還掛在胳膊上,我幾乎要笑出來。裡面還有錢,內襯裡有很多錢,我省著用。我母親也總是隨身帶著錢。我想這是她那個村子的習慣。她從不相信銀行。很久以後,我需要錢時,便從我們在紐約的銀行賬戶裡取錢,存一些到瑞士的銀行裡,然後儘快離開瑞士,免得你追蹤我,保羅。啊,原諒我!”她突然叫起來,抓緊了我的手。我知道她不是指錢,而是指她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