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鈴在一旁看著他,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走了呆瓜,再見。”
方蘭生怔著點點頭,“再、再見。”
門從外面被襄鈴關上,方蘭生獨自坐在黑暗裡,他低頭愣了半晌,放在身側的手又碰到那珠佩。
他趕忙伸手握住,就像這麼做他就能握住一縷光。方蘭生躺在床上,翻身蓋了被子。
原來盲人的世界是這樣的。
生活永遠停止在黑暗,只能靠旁人的聲音來判斷白天黑夜,害怕他人的觸碰,卻又時時陷入獨自一人的恐懼,不可自拔。
這一晚上木頭臉沒來,方蘭生忽然覺得有點想他。他自個兒躲在被窩裡,怎麼也睡不著,越睡不著就越覺得害怕。
黑暗像一頭野獸,能吞噬掉很多東西,光明,希望,甚至生存的勇氣……方蘭生的手緊緊握著那珍珠佩,他深吸一口氣,帶著夜露和海的味道被吸入肺裡,方蘭生在黑夜裡努力堅持著。
總在這種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沒用……
“木頭臉……”他啞著嗓子念著,像是多念一句他就能不害怕一點。
*
百里屠蘇在傍晚時分遇到了陵越和芙蕖——一個是他的大師兄,一個是小師妹,在這天墉城裡,他們是除了師尊以外,和百里屠蘇最親近的人。
陵越告訴百里屠蘇,師尊命他明日辰時於天墉城祭壇之上等待,言下之意,就是答應要為他解封了。
芙蕖聽不懂,她看著百里屠蘇,皺著眉頭,“屠蘇師兄,我聽師父講,你已經被執劍長老逐出、逐出……不、不是真的吧?”
百里屠蘇搖了搖頭,“……並非師尊如何,當初是我自己執意不返崑崙。”
他話說得風輕雲淡,陵越卻擰著眉頭。
芙蕖撅了撅嘴,“還有啊……大師兄告訴我,屠蘇師兄這一趟回來以後,就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非常遠……那到底是有多遠?”
百里屠蘇聽了這話,望了眼大師兄,他還未答話,就聽芙蕖接著說,“師父他……想把掌門之位傳給大師兄,三年以後將要舉行儀式……三年呢,屠蘇師兄總該回來了吧?你一定會在的,對不對?”
百里屠蘇有些訝異,可又明白這在情理之中,他望向陵越,自那日在鐵柱觀告別,他再沒見過他。
“恭喜師兄。”他笑了笑,雖笑容很淺,卻很真誠。
陵越卻笑不出來,“何喜之有?”
百里屠蘇像是被訓斥的小輩,聽他一言,接著不笑了。芙蕖看著百里屠蘇的臉,心想怪不得以前門中人都說,屠蘇師兄誰都不怕,單怕執劍長老和大師兄。
陵越神情嚴肅極了。
“我曾經,敗於一人劍下,自此以後,再也無緣一戰,心中雖存憾恨,亦是輸得口服心服。”
“師尊與我言明,不會繼續居於執劍長老之位……若有朝一日我當真執掌門派,於心目中,已定下執劍長老之人選。”
他看著百里屠蘇,嘆了口氣。
“此人……即將遠行,那個位子便會永遠空著……”
百里屠蘇眨了眨眼,他聽見大師兄的聲音就在耳邊,“……直到有一天……他從遠方回來。”
對百里屠蘇來說,在天墉城的一段歲月是他生命裡無法磨滅的記憶,而師尊更是給了他第二生命的人。
“好。”他點頭道。
“此去一別,師兄與芙蕖都要保重。”
芙蕖笑嘻嘻地與他揮手道別,可是眼睛卻已經開始發紅,陵越則沉穩得多。百里屠蘇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想自己也該回去休息了。
明日,就是解封之期。過了明日,他的命數便只剩三天。
百里屠蘇躺在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