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永遠與這些人沒有關係了。有時,在百無聊賴中,他好笑地、絕望地喊起來,說他伯父的身體肯定是鋼鑄的。多好的體質啊!他患的那種病,任何健康的人也早在一年前就被折磨死了。當這位牧師臨終訊息終於傳來的時候,菲利普由於一直想著別的事,反而感到吃驚。那是7月份,再過兩星期他就要去度假了。他接到福斯特太太的來信,信中說大夫認為凱里先生活不了幾天了。假如菲利普想再見他一面就得馬上回來。菲利普去找進貨員,說他要離開了。桑普森先生倒通情達理,他知道這種情況後便欣然同意了。菲利普向店裡的人一一告別。他離開的原因在他們當中被言過其實地傳開了,他們認為他得到了一筆財產。霍奇斯太太同他握手的時候,眼裡噙滿著眼淚。
“我想,我們再不能經常見到您啦。”她說。
“離開林恩商店我還是很高興。”他回答。
說來奇怪,離開了這些他認為自己一直感到厭惡的人,他心裡還實在難過了一陣;當他乘車離開哈林頓街的那幢房子時他心裡悶悶不樂。在這種場合他將體驗哪些情感,他事先早已想象到了,如今,他反而感到麻木不仁。好像他只是去度幾天假那樣漫不經心。
“我性情變得越發不好了,”他自言自語地說,“我日夜盼望著某些事,一旦盼到時,卻又總是覺得失望。”
他在下午的早些時候到達布萊克斯特伯爾。福斯特太太在門口迎候他。從她的面部表情可看出,他伯父還沒有嚥氣。
“他今天身體稍好點,”她說,“他有好得驚人的體質。”
她領他進入凱里先生仰躺著的寢室。他對菲利普微笑了一下,這是再次戰勝病魔的滿足的狡黠的微笑。
“昨天我自以為要完蛋了,”他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他們都認為我沒有希望了,是嗎,福斯特太太?”
“你的體質實在好,這是不容否認的。”
“我雖是風前殘燭,但還燈油未盡啊。”
福斯特太太說,牧師可不能再談話了,那樣會累壞的,她把他當小孩看待,既慈愛又專制。死神欺騙了他們對壽命的估計,老頭感到孩子般的心滿意足。他立即想到,菲利普是被叫回來的,想到讓菲利普白跑一趟,他覺得挺好笑。要是他能夠避免心臟病的再度發作,在一兩星期內他的身體便能完全康復。以前他的心臟病發作了好幾次,他總是覺得快死了,但還是沒有死。他們都談及他的體質,但是他們中間誰也不知道他的體質究竟有多好。
“你想回來住一兩天嗎?”他問菲利普,假裝以為他是回來度假的。
“沒錯。”菲利普愉快地回答。
“呼吸一下海邊的空氣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正在這時,威格拉姆大夫來了。他看過了牧師之後,就同菲利普攀談起來。他採取了一種恰如其分的態度。
“我想這一回他沒指望了,菲利普。”他說,“這對我們大家都是一個莫大的損失。我認識他已經35年了。”
“他現在身體似乎還可以。”菲利普說。
“我用藥物控制的,但不能持久,最近這兩天太嚇人了,有好幾次我以為他沒救了。”
大夫沉默了一會兒,但走到大門口時,突然對菲利普說:
“福斯特太太對你說些什麼沒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們這些人很迷信。福斯特太太認為他心裡有些心事,除非他消除了這些心事,不然他是不會瞑目的,可他又實在不願說出這些心事來。”
菲利普沒有回答,大夫又繼續說道:
“當然,這是荒唐的。他過著很好的生活,他完成了自己的職責。他一直是我們教區的好牧師。我相信將來我們都會懷念他的。他不可能有什麼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