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左手伸過去扯司機的胳膊,司機忙把車停下,母親跳下車蹲在路邊又“哇哇”幾聲。
吳雨又下了車,彎下腰站在母親身後,慢慢地撫摸著母親的脊背。
母親乾咳了幾下,嘴角掛著幾絲唾液,吳雨用手把唾液擦掉,抹在腳後跟。母親又“哇哇”了幾下,吐出的幾乎是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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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雨的心都快爛了,暈車是他的“強項”,那是一種扯腸子般的感覺。他後悔為什麼出發前沒攔住母親。
母親站起來臉色比剛才更白,她要上車時才注意到車廂裡的丈夫。他是背風而坐,但即使這樣,他的頭上、背上依然落滿雪花。他縮著身子,額前的頭髮上結著冰,兩隻耳朵的顏色儼然是熟透了的櫻桃的顏色,鼻子下掛著清鼻涕,兩隻手緊緊地抱在胸前。
母親取下脖子上的圍巾扔給丈夫。
丈夫接住圍巾又扔過來,倔強地說,“不要。”
母親把圍巾再次扔過去。
父親把鼻子下的清鼻涕擦掉,搖搖手沒說話。
吳雨和母親上了車。一路上,母親又吐了好幾次,每次都是一些清水,每次都讓吳雨心如刀絞一般。
大河鎮是石靈縣最北邊的小鎮,沿河而建,從東往西不過二百來米長,寬約三四米,街這邊人打個噴嚏,對面人立刻能感到臉上涼颼颼的風。街道兩邊多是二至三層的店鋪,小到一顆絲釘,大到摩托冰箱彩電,該有的東西都有,但價格出奇貴。
今日不逢集,街道上行人特別少,只有一兩頭穿著“翻毛棉襖”的豬哼哼唧唧地逛街,這邊拱一下,那邊拉一堆。
吳雨一行幾人把車停在一飯店門口。
爬在桌子上睡覺的老闆醒了,趕緊把腳下的木炭火弄旺,又沏好幾杯熱茶。
幾人冷的上下牙直打架,父親的嘴唇近似於青紫色吳雨替他拍掉身上的雪,讓他坐在火邊,他問飯店老闆,“大河鎮教育辦公室在什麼地方?”
飯店老闆說,“在後街大河中學內,辦公室在辦公樓二樓最北邊。”
父親遞上一支菸,“你和教辦主任很熟?”
飯店老闆接過煙點上,猛猛地吸了一口吐出來,“差不多,我和他經常在一塊兒喝酒。”他看了一眼牆上的表說,“你現在去他肯定在。”他又一指門口小聲說,“哎,剛從我門口走過去的那位就是。”
父親和吳雨立刻追出去。
站在泥濘的街道上,他似乎猜出眼前的這對父子就是讓局長在電話裡痛罵自己的父子,這些天了,他恐怕正為這事兒氣得便秘呢,今天,冤家真的來了,便秘也該通暢了。
父親趕緊掏出一支菸,但這領導拉長了驢臉,死活用胳膊擋住不接,不冷不熱道,“你有本事啊,竟然在朱局長那裡告我一狀?!你的臉難看,今後我要讓你知道,我的臉更難看!”
這兩句挑釁的話令父親面露難色,機械式地笑笑,微微張開嘴巴“啊啊”了幾聲不知說什麼才好。
那一刻,吳雨真想撲上去把這個傢伙咬死,哪怕咬下一隻耳朵也行;但他面對的是一領導,一個可以改變一個人命運,也可以改寫一個人前途的領導;這樣只能忍氣吞聲。
父親突然閉上眼睛,張開嘴吧,鼻翼動了動一連打了四五個噴嚏,幾乎是帶著乞求的語氣道,“楊主任,讓孩子先報到,咱們再吃頓便飯?”
楊成眨了幾下眼睛,依然拉長驢臉說,“行啊,要不你回去又該找朱局長了。”
吳雨和父親跟在楊成身後穿過泥濘的街道向教辦走去。看著前面楊成的背影,吳雨心裡窩著一肚子的火。媽的,我是工作來了,不用你楊成掏腰包發一分錢工資,你狗日的把你的臉讓誰看?
進了教辦辦公室,楊成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張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