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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與學生、導師和追隨者,雙方事後的關係忽然變的僵硬,即便最調皮的陸夢熊,也開始正正經經發電報,生怕做出什麼事情讓楊銳犯忌諱、起疑心;而一直在病中的楊銳並未發現這些變化,正如此時發現岑熾的立場和章太炎等人潛在相同一樣,他覺察到了很多以前不太注意的東西。
王國維平常少言寡語。但這次卻說得不少,宗族讓人眼前一亮。部落、邦國、王國、帝國四民之說也有些新意,只是他不斷的重複教化、注重德行。楊銳下意識的認為他這是酸儒毛病又犯了,所以聽到最後忍不住問道:“靜安先生說要重禮制和教化,這到底是為何?它們又有何作用?這難道不是一種愚民之術嗎?”
“這……”被楊銳一問,王國維忽然噎住了,雖然早知復興會的反儒立場,可現在被楊銳直斥教化禮制為愚民之術,還是讓他難以接受。好歹楊銳總理,且對他、對光緒帝遺族多有照顧,他才沒有拂袖而去。花了好一會時間。他才道:“教化是為了使人恪守禮制,而禮制則是……”他忽然想到入職前的那些培訓,便改口道:“禮制則是為了團隊合作。試問大人,若政府中人人都為所欲為,且不服號令,還想盡辦法爭權奪勢,那會如何?”
王國維打得比方只是團隊,他見楊銳還在思索,不得不像狂生一般做驚人之語。再道:“大人,若是一個國家叛亂,只是反貪官不反皇帝,那會如何?”
“那就不是改朝換代了。這只是…只是換一屆政府罷了。用現在的話來說,倒閣而已。”楊銳忽然覺得有些意思,笑著答道。
“正是如此。這便是西歐諸國素來不是改朝換代,只是換一個子嗣為王的原因。進而言之。這是舉國上上下下都守德尊禮之故,而這種禮制不是官服故意教導之結果。而是宗教之作為。王族永遠是王族、貴士永遠是貴士,井井有條,故而少有叛亂,即便是大亂,那多是禮制教義之亂,非王權之亂,譬如西人的宗教戰爭。
我國則不同,自秦之後,禮崩樂壞,狂狡有作、自己制則、事不稽古。每每鼎革,都是舉國大亂,尊卑顛倒、盜賊蜂起、生靈塗炭、百姓十不存五,卑微之人轉身為王。為何如此?禮樂不存、無禮無德之故。故人人都可稱帝、人人皆可為王,為求富貴而殺人如麻,為保富貴而構陷忠良;又有秦失其鹿,天下儘可逐之,江山……”王國維道。
“還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成王敗寇’?”楊銳忽然想到前事,心中猛然巨震,但他隱藏的功夫很深,外表看上去只是淡淡之言。
“對,此乃同理。”王國維道,“其實誰人為帝、誰人為民,並不礙華夏大局。換一人為帝,天下依舊是這個天下。只為了一家一姓之富貴,卻要動亂數十年、死傷數千萬,實為不智。再請看那些開國之主,其創設與前朝又有何異?凡此種種,不過是個輪迴罷了。”
“這……”這次是楊銳沉吟了,他道,“這似乎是王朝的週期律,可是人口到了極限怎麼辦?”
“試問大人,西歐諸國人口到了極限怎麼辦?是否也改朝換代、大亂之後民十不存五?”王國維反問。
“這倒不是。”楊銳道,“可是西方和東方卻存在許多不同……”
“大人,東西方最大不同就是西洋禮樂依存,而東方禮樂崩壞。”王國維強調道。“只是當今世界漸行民主,長此以往,西洋禮樂亦將不存。可憐我國之學人,只學西洋之民主、西洋之科技,卻從不學西洋之禮樂,素不知無封建者無禮樂,無禮樂者無規制,無規則則無今日西洋種種繁華。
西洋諸國,法蘭西禮樂最先崩潰,法王路易十四以行省代封建、以文官代貴族,頻頻征戰,其看似強大,實則外強中乾、百年不到便引發革命。其雖有拿破崙,可如今之法蘭西,僅為西歐一弱國耳!反觀英國,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