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的男朋友,才罩得住。
周太太仍然是一副祥和,微笑看,那個男的卻有點緊張,一直說熱,又左右挪動著身體。周太太一言不發。侍者給他們送來了飲料。
周太太終於問:「你很好吧?」
「好什麼。」他苦笑,「還不是那樣子。」
「是老樣子就好,」周太太說:「我最不喜歡有變化,實在沒那種力氣去應付變化了。而且若果你還說不好,那我們真正該拿條繩子來吊死了。」她笑了。她笑得這樣自然誠懇,居然像老周的笑呢。
「你呢,你好嗎?」那男人懷疑的問。
「過得去,馬馬虎虎。」可是周太太眼睛中的閃爍,嘴角的滿足,都表示不止馬馬虎虎,她過得很幸福。
那男人幾乎有種不置信,但是他掩飾得很好。
是的,我也不置信呢,可是事實上週太太的確沒有偽裝,她無法遮掩她對目前生活的滿足,連跟我說話的時候都尚且是這麼自然的流露著,更不用說是別人了。
我忽然明白了,這個漂亮但是不耐煩的男人,是她以前的男朋友。一定是,我莫名其妙有那種感覺:兩個人的親暱,那種特有的姿態,都證明瞭這一點。
他的不耐煩是因為她沒有任何的煩惱──嫁了那麼一個普通的老頭子而一點也沒有煩惱,並沒向舊情人訴苦,因此他也只好憋著一肚子的苦不能訴。
兩個人坐著,都沒有話說。可是周太太始終微笑著,悠然的坐在風裡,一種看破紅塵的悠然,我明白了。她是在紅塵中打了滾回來的,老周則是一輩子雙腳未曾佔過塵埃的,所以周太太懂得珍惜老周這個人。
而坐在她對面的那個男人,美則美矣,毫無靈魂,在世界上混得並不得意,可是像賭博一樣,泥足深陷,輸了想翻本,贏了並不想離開賭桌,一味貪心,結果弄得傾家蕩產,可是還在那裡等機會。
我明白了。我忽然明白為什麼周太太會跟老周在一起了,老周再長得醜一點,頭髮再禿一點,心胸卻還是乾乾淨淨的。我明白了,一旦瞭解他們,心裡的疑惑便一掃而空,也高興起來。可是又想:幾時我也找到一個如此的紅顏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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