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那兒!”佛格叫道。
“上尉!放下武器!”道爾頓大叫一聲,踢馬奔向威瑟斯彭。威瑟斯彭緊緊握住槍,然後砰地開了一槍。
接下來的一切令人目瞪口呆,被太陽曬得退了色的記憶,還有倒地的情形。有人哭,有人叫,但是將縈繞在埃德加心頭的,是倒地的情形。令人無法忍受的悲傷,母親對著孩子,伸出雙臂,想掙脫那些拉住她的人。這種倒地的情景他從未見過,但是,他認出了那瘦小的身軀,它在聖母瑪利亞哀悼基督的畫像中出現過。
他站在那兒看了很久,不過,要過上好幾天,他才能感受到對此事的恐懼,恐懼會猛地撞進他的胸口,似乎突然間把他控制住。這將發生於在行政官員府邸舉辦的軍官宴會上。當他看到一個女僕走過,背上揹著小孩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會降臨,他感覺自己像溺水一般,窒息了。軍官們感到困惑,問他是否覺得不舒服,他推辭地咕噥了一句:“是的,不過不用擔心,我只是有點兒頭暈,僅此而已。”然後他跌跌絆絆地走了出去,沿著臺階走向花園,對著玫瑰花嘔吐,眼睛裡淚如泉湧。他開始嗚咽,哭泣,顫抖,感到無與倫比的悲痛。之後他還左思右想,想弄明白他到底有什麼好悲哀的。
就在那一刻,就在靜止不動的那天,當他站在那兒時,他無法移動。男孩子,母親。原本靜止不動的樹枝,在一陣吹拂過平靜和尖叫的和風中搖擺。他們站在那兒,他和其他臉色蒼白的人。他們看著下面的情形———母親晃動小男孩,親吻他,用沾滿鮮血的手拂過他的臉,拂過自己的臉,她發出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奇異哀號聲。直到她的身邊響起一陣沙沙聲,幾個女人閃電般衝過來,在她身邊彎下腰,把她從孩子那裡拉走。她奮力前傾,依靠著重力與她們相持。埃德加身邊的一個男人,臉在太陽光下暴曬,向後退了一步,搖晃了一下,用步槍托抵著地面才算站穩。
調琴師 第七章(5)
那天晚上他醒了很多次,迷失混亂。離他在玫瑰花園感到虛脫有兩天了,但他仍覺得眼淚流淌,無法挽回,就像撕碎的油畫,如粉末般撒向天空。他想,所有的事情都改變了,這不是我的計劃、我的合同、我任務的一部分。他仍記得他初到緬甸時寫信給凱瑟琳說,他無法相信他已經到了,他真的離開家了。也許這封信現在乘上開往家鄉的火車了,而我卻一個人在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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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琴師 第八章(1)
兩天後,埃德加從作戰辦公室得到訊息。他們在伊洛瓦底船隊公司的一艘柚木船上找到了一個空鋪。兩天後,船從卑謬的船塢離開。他將搭乘火車去卑謬,去曼德勒總共要花七天的時間。
他在仰光待了四天,行李基本上沒有拆包。自從那次打獵之後,他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只有當某些軍官來拜訪他時,或者偶爾去大街上閒逛時,他才會離開房間。殖民地管理者的官僚作風令他十分吃驚。那次開槍事件之後,他就被不同部門傳喚去給證詞簽字,有民法和犯罪司法部、警察局、鄉村管理部、醫務部,甚至還有林業部。(傳票上寫著事故在野生動物管理法案範圍之內。)起初他很驚訝這件事竟然被公開了。他明白如果所有人都同意,這件事很容易被掩蓋。村民將永遠沒有辦法控訴,即使他們控訴了,也沒人相信他們,即使相信他們,軍官們也不太可能受到懲罰。
然而每個人,包括威瑟斯彭,堅持公開這起事故。威瑟斯彭接受了一筆小小的罰款,罰金連同為類似事故而設立的軍隊基金,都給了受害人的家人。似乎一切都很人性化,埃德加寫信告訴凱瑟琳,這也許就是英國制度產生正面影響的例子,儘管草率行事的英國士兵有時會脫離正軌。一天後,即在他簽好第七個證明之後,他在信中寫道,或許所做的一切都是一種慰藉,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