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承恩寺回宮,李鳳鸞喝了一大碗念柳熬的薑湯,卻還是因淋雨染了風寒。
“今日就該把公主扛回來的。”
念柳端來一碗飄著酸苦味的湯藥,只是聞著便忍不住皺眉。
“好念柳,你都念叨一天了。日後,我不再這般任性就是了。”
李鳳鸞長年喝藥,早已習慣了這些苦澀味。她毫不猶豫地喝下湯藥,笑著催促道:“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喝了藥,一會便睡了。”
念柳知道李鳳鸞不喜歡有人守夜,收拾好床褥便回房了。
白日裡李鳳鸞是大衛的御國嫡長公主,而夜晚,一個人的時候,她只是她自己。
夜間李鳳鸞發熱的厲害,她左右睡不著,想到今日陸崢應是要來棲梧宮輪值的,便來到院中,喚暗衛出來。
暗衛不進公主寢宮,只能在院中暗處護衛。
“本宮有話要問。”
一黑色身影聞聲從院中甘棠樹的樹梢間翻身而落,帶下幾朵白色小花。
他單膝跪地,低垂著頭行禮,“公主殿下。”
那人身形、聲音,都與陸崢不同,面板也要白上幾分,顯然很久沒有曬過太陽了。暗衛長年活動在暗處,即便是白日裡當值的暗衛也見不到多少陽光。
李鳳鸞走到那暗衛身前,鼻尖輕動,蹙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垂首回道:“按律,公主不該問。”
李鳳鸞彎腰輕嗅,淡淡的皂角香摻著一點特別的味道,她不知道是什麼味道,只是覺得好生熟悉,似乎在何處聞到過。
“若我偏要問呢?”
那人只是靜靜跪著,默不作聲。
李鳳鸞盯著黑色的面具看了半晌,坐回到院中的木椅上,喃喃道:“真是個傻子。”
話一出口,她呆愣住,像是想起了什麼,望向那暗衛的眼神有了些波動。
李鳳鸞本意是逼陸崢出來見她,她知曉暗衛三個時辰一輪崗,當值的暗衛跪在院中,下一個輪崗的暗衛也不得不前來見她。
陰差陽錯,此時正是六年前救她一命的那個暗衛輪值。
那說不上名字的氣味,她從未在別人身上聞見過,她不會認錯。
許是李鳳鸞看得太過入神,二人對視了很久,她才發覺。
“你……放肆。”
那暗衛只是收回目光,垂眸不語,好像剛才直視李鳳鸞的乖張行徑與他無關。
亥時,陸崢前來換崗,李鳳鸞略帶慌張的眼神從跪著的暗衛身上劃過,落在他身上。
“你走吧。”
那暗衛起身離開,陸崢上前行禮。二人一來一去,相錯而過,對視的那一瞬彷彿刀光劍影掠過。
“公主殿下。”
陸崢跪在地上,一行一言都挑不出破綻。
“你,如今是誰?”
陸崢並未回應,按照暗閣律令,暗衛不得透露自己的姓名和樣貌,即便是護衛的主子也不行,不答並無不妥。
“咳……咳咳……”
李鳳鸞掩著帕子也壓不住咳嗽聲。
陸崢抬頭看向裹著薄褥縮在圈椅上的李鳳鸞,想起今日李承衍所言。
“阿姐今日一大早就去了承恩寺祈福,說是為了邊疆的戰士祈福,可她屋內的菩薩像卻是聖德十年的正月請回來的。兩千五百個階梯,五步一拜,十步一跪。也不知她還的什麼願,什麼願能讓養尊處優的嫡長公主,屈膝求佛,淋了大半日的雨。”
聖德十年的新春,正是陸府滿門被滅的日子。
陸崢終是心軟,鬆了口答道:“林野。”
李鳳鸞問他,“可是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的野?”
李鳳鸞的乳名喚“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