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她靠在他身側的身體滾燙的驚人。
陳鳴和輕聲了下了床,穿好外衫,去前院找宮人喚了太醫來。
她很愛生病,這些年,在他輪值的時候,來過棲梧宮的太醫都數不清了。
在被褥中縮成一團的她,小小的,他又想起幼時養的那隻小貓。很多時候,她就像只無家可歸的小貓,縮在窗邊的小榻上,偷偷舔舐自己的傷口。那時候,他在樹上看著,他很想抱抱她,說一句,“你從來不是一個人。”
可她現在就躺在他身前的床上,他卻只是坐在床邊,紅著眼看著她。
陳鳴和將李鳳鸞的右手從被褥中拿出,放到床邊。
元太醫鋪上白巾,三指抵在她腕間,皺眉思索,他起身看了看李鳳鸞的臉色,笑得眉頭皺起,“公主昨日淋了雨,染了風寒,臣開幾貼藥,幾日便好了。臣十次來,有九次都是這般的脈象。公主體寒,偏偏貪涼,夏日吹風冬日玩雪,沒一日消停的。可不能再這般任性了,不然日後生子時,免不得要遭罪了。”
元太醫在文華殿時,已經猜出了陳鳴和的身份,他的身型樣貌像極了他的父親。
走到門外,他看向一旁的陳鳴和,“你父親十幾歲時,就喝過我的湯藥了。那時候在澗河關,我同他去靖國邊境的螺山偷草藥,一晃已經幾十年了。汴梁的幾十年都比不過澗河關的那幾年,可惜少年生白髮,脊骨已佝僂,再尋不到舊時攀山人了。”
泛黃渾濁的眼眸十分清明,“宮中的變故我都知曉,公主是我看著長大的,她不像陛下,更不像她的親生母親。”他指著地上青磚,“這裡,黃沙之地卻生出一朵雪蓮來。十步之內必有解藥,她便是這裡的藥。陳小將軍,可她不該只是救人的藥啊。醫者行醫救人,亦可殺人於無形,幾時死,不過在一錢藥方上。”
陳鳴和了然,拱手道:“元太醫之言,小輩會意。”
皇帝如今靠著湯藥吊命,生死當真是在太醫的一念之間。只是這局棋還未到落子之時,執棋人怎能不在。
李鳳鸞睡得極沉,呼吸聲也重了許多。
湯藥熬好,陳鳴和喚了幾聲,見她沒有醒的意思,索性扶起人,喝了口湯藥,直接餵了進去。
一口湯藥下去,她蹙起眉頭,將頭轉向他胸前,低聲道:“幹嘛?”
“你發燒了,喝藥。”
她抬頭看他,嚥了下口水,嘴裡確實有股淡淡的湯藥味,好像也沒有像以前那麼苦。
她閉上眼睛,“那你繼續吧。”
看著她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陳鳴和真想給她一些教訓。他笑道:“繼續什麼,醒了就自己喝。”
她眉頭一動,睜開左眼,偷看了一眼他,又趕緊閉上,“不行,我生病了,我沒力氣,我拿不動勺子,我……唔……”
她想,要是日日都這樣喝藥,日日生病也不是不行。
他將空藥碗放在桌上,“我去乾清宮走一趟,很快回來。”
李鳳鸞縮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著,“嗯。”
“小心背上的傷,蓋好被子,等我回來用早膳。”
見她點點頭,他垂首笑了笑,走出房門。
乾清宮的宮人都換成了李鳳鸞的人,灑掃如常,沒有絲毫異樣。
福滿見到陳鳴和身影,小碎步顛倒著衝下臺階,“公子,昨日夜間,陛下發了好大的脾氣,將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剛送進去的吃食和湯藥,也被扔了出來。”
陳鳴和點了點頭,“魏大監呢?”
福滿回道:“魏大監回司禮監挑揀奏本了,他說稍後送到棲梧宮。”
陳鳴和推門而入,側身躲過一個飛來的茶盞,他抬眸看向撐著桌子站起的皇帝,眼神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