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一旁候著的花翠,說道:“翠花給大人解釋下,玉米說的我還有些不懂。”
花翠細細看著玉米的動作,釋疑道:“應該是柳二拿出一柄女人金釵,作假說要獻給小六,騙得小六走近。小六昨晚吃了太多油膩的餅子,出去上了幾次茅廁,手腳發軟沒得到力,就被柳二活活勒死了。”她用衫角抹了抹眼角,低聲道:“剩下的,大人就自己猜猜吧,猴子只說了這麼多。”
玉米跳下桌,替花翠拭淚,花翠將它抱走。
閔安說道:“柳二拿小六的鑰匙開了門,順道還捲走了小六的公服和腰牌,大人發捕狀出去時,可要說明外面流竄著一名假公差,提醒鄉民結戶嚴防。”
畢斯擺擺手,吩咐底下人拿號牌領武器張貼捕狀,招募民壯看護進出黃石郡的道路。一連兩天的搜捕都沒有任何音訊,閔安由此推斷,柳二隻怕已經逃出了黃石郡。
花翠拉著閔安替小六守墳,將小六先前交給她的包袱翻出來給閔安看,說道:“他包袱裡有些銀子,足夠我給他辦個好棺材。還有一本手札,寫著‘散花縣雲橋路朱家寨’的民俗,你給看看,他是不是那個地方的人。”
閔安接過手札一看,字跡方正,像是出自讀書人之手,筆墨已經風乾得有些年頭了。他回道:“大概是小六家裡人寫的,小六本人是不識字的。”
花翠又燒了一串紙錢,對著墳頭嘆口氣說:“不管這寫字的人是你哥還是你爹,總歸有個親人在家裡候著你。我呢?孤身一個……唉,不說那些了,今晚我就代他們守你一宿。”她與閔安擠在簡陋冢廬裡,肩挨著肩說了一些話,再一起抖抖索索打著瞌睡。
閔安臨睡前,將頭擱在花翠肩上,去看天上模模糊糊的星星。他想起父親說過的生死無常大道長生的話,心底無端有些傷感。小六雖然平時與他有口角爭鬥,終究是他的同伴,現在突然去了,讓他一時難以接受。“好端端的人就這樣沒了,老天要整治誰,也不會提前說一聲。翠花,我以後要是走了,你也給我守夜。”
花翠清醒過來,打著閔安的嘴:“呸呸呸,那些不吉利話已經落土裡去了,老天爺聽見算不得數的。大半夜你發什麼癲呢,這麼多年過去了,還看不破世上的一套套嗎?老爹說了,每個人命裡註定有的,怎麼躲都躲不過,小六大概就是這樣的。你看十幾年前,你們閔家該風光吧,高門深戶,車馬絡繹的,誰又料到前代皇帝下道聖旨就把你們全家給辦了呢?你爹死了,還落得一個不清不楚的罪名——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我說的是實話,只是不中聽。所以我勸你,不用拼死抗爭了,好好活著及時行樂,就算哪一天腳一蹬眼一閉,到了陰間也是個逍遙鬼。”
閔安撇嘴:“我不想光顧著自己逍遙,讓家裡人躺在墳裡哭冤。如果老天給我機會,我還是要抗爭一番的,至少給閔家翻翻案。”
花翠安靜想了一會,才應道:“這樣說著也有道理吶,算了,我還是那句話吧——你做什麼我都支援你。”
閔安露齒一笑。花翠繼續陪他說說話,化解他心底那抹若有若無的愁怨。
天明後,閔安收拾行裝,帶上畢斯呈給上司王懷禮稟告案情的文書,動身趕往清泉縣,一半為公事,一半為迎接吳仁回來。他如往常一樣,穿著白布袍和綠紗衫罩,一身書吏打扮,往來走動兩步,牽出翩翩文士風采。外出公幹總不能隨意,多少要顧及到黃石郡衙的門面。只是後面能不能保持衣衫乾淨,維持好這種門面,閔安就沒法保證了。花翠不能跟著他去,為防萬一,給他準備好了一個包袱,衫帽鞋襪都在裡面。
閔安揹著包袱騎著馬晃晃蕩蕩朝前走,不多時,身後行來一輛青布幔地盤厚實的松木馬車。車伕穩穩駕著馬,非衣斜躺在軟座裡,撥動吊架上的一粒鎏金香球,流溢位一股淡雅的薰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