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視線相撞的剎那,時間也像是滯留了那麼片刻。
第二十一座城(3)
曾經在腦中試演過兩個人重逢時的場景。她一度以為要麼自己會狠狠扇他一個耳光,要麼就是作踐自己哭著撲到他的懷裡。
總而言之,一定是驚天動地的。畢竟自己把最多的愛和最痛的恨都給了他。
可現實與戲劇相差太遠了。從幾個月前他以“雅莉,不知最近你過得怎麼樣”為開頭寫郵件給她開始,他們之間所有的衝突都奇蹟般的在一夜間化為烏有。她對李展松的事隻字未提,只是大致說了一下自己生活很順利,買了新車,搬了新家,電影也有望得獎,然後再回問他的近況。他同樣沒有提自己的婚事,說的大部分是工作上的問題。他們有禮而疏遠地和對方通訊,好像兩個人不曾在一起過,他結婚時冷漠而決絕的轉身,好像也只是出現在夢裡一般。
所以,此時她能做的,只是露出了更加吃驚的表情,然後用主人的姿態客氣地笑道:“你居然回來了。”
“嗯。”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才剛到兩天,不過很快又要回去了。”
“這樣啊,好不容易回一次國,真可惜。”她斟字酌句,儘量不讓自己聽上去太熱情或帶有賭氣意味。
“主要是那邊還有工作。不過,恭喜你得獎,影后。”他溫和地笑了。
“謝謝啦。”她得意地搖了搖自己的小金人,又把影帝的獎盃拿起來,“對了啊,我得找找淺辰去,他把居然把人家柏川的小金人丟地上,真是多年不改的邋遢毛病。”
在她說出告別的話之前,他已搶先說道:“在這裡等等吧。
他剛才來過,現在去叫柏川了。”
“也行,那我們先進去坐著?”
“好。”
兩個人進入房間,一人坐在沙發一側,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申雅莉到底是出道多年的演員兼八面玲瓏的名人,可以自然地找話題,而且可以讓他們在外人看來就是久別重逢的好朋友。
顧希城就顯得不那麼健談了,大部分的時間都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聽她說話,最多敷衍地回答是或否。
這樣的狀態真是讓人疲憊。時間過去得越久,她就覺得越辛苦——為什麼都到這種地步了,表面功夫都還要靠她來維持呢?
心裡的情緒其實已經負面到了極點,但這從她的外表完全看不出來。只盼望淺辰和柏川早點來,她也好從這種尷尬的狀態中解脫出來。
可是,當淺辰和柏川真的到來,她又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只是她不會再讓自己回到當初的狀態。和他們聚在一起聊了幾句,她就以要趕通告為由離開。他和柏川淺辰二人一樣,只是友善地和她告別,沒再做過多的挽留。她在頒獎典禮現場又耽擱了十多分鐘,後來在阿凜的催促下才匆匆離開。坐上車以後她一直在回頭看頒獎場地,心中不理解為什麼自己明明走得果決,卻還是不願從有他的地方離開。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不甘”。哪怕自己已經不再愛這個男人,不打算和他再有過多來往,卻憎恨他比自己灑脫——沒錯,她已經不愛他了。她不會去愛一個傷害自己的人。
當晚凌晨三點她都沒能入眠。只能躺著玩手機。看見手機郵箱中出現“Re:Re:Re:Re:Re:Re:雅莉”的標題,她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開啟這封郵件。果然是他發來的,內容比以往要簡明扼要很多:“雅莉,我明天晚上8點飛巴塞羅那。如果你沒什麼要緊的事,下午我們一起吃頓飯吧。”
她環顧四周,新居尚處於黑暗中。早春開的花已在窗臺上凋謝,乾涸的花像帶著褶皺的碎布,在夜風中零散地飛舞。玻璃容器中種植的風信子卻仍然旺盛,與絨毯似的蘚苔、溼潤的泥土混合在一起,散發出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