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嗤笑一聲,揮揮手:“下去下去!”一陣勁風掃過,田大和蘇掌櫃像兩根油條似的呼嚕呼嚕地滾下了樓梯。
清水城的雨下了幾天,那夜溫和的男子時常撐著一把油紙傘信步出門,不知去向。樓上那個不男不女的瘋子似乎百無聊賴,每天都拿望福樓裡的小廝練飛刀。田大每日哆哆嗦嗦地端著盤子經過,耳邊盡是呼嘯的風聲與小廝的哀嚎。
這是第十八個收拾包袱回家的夥計了。蘇掌櫃站在門邊,十分憂傷。樓上再次傳來砸杯摔碗的聲音,摻雜著瘋子陰陽怪氣的臭罵。
於是乎,堅持了幾天的後廚師傅,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清晨,終於也被罵跑了。第十九個。蘇掌櫃哀哀地向廚子拱手:“保重。”
廚子跑了,後廚待洗的碗堆積如山,蘇掌櫃和田大蹲在水盆邊搗鼓到半夜,蘇掌櫃晃著痠痛的腰椎路過客房,客房裡遙遙傳來瘋子的嗤笑:“綁架?掘地三尺也能找到,這江湖上,還不是……呵呵,我們才是一語動江湖啊……”蘇掌櫃站在外頭,冷汗直下:難道真被自己猜中了?他們果然是……屋內另一名男子似乎說了什麼,傳進耳朵裡的只有依稀的幾個字:“……殺人,總不至於……”
蘇掌櫃哆哆嗦嗦地想回身,回過頭只看見,田大站在他身後,驚成了一尊泥塑雕像。
灘頭上,田大泣不成聲地拉住蘇掌櫃的袖子:“掌櫃的,你也聽見了,那些人一定是金……沾上一點關係都要死的!掌櫃的,我們跑吧!回我老家,那些人總不至於……”
話還沒講完,忽聞舟上船家紛紛驚呼:“好大的黑鳥!”
晴空朗朗,船家們的嘴張得好似含了一枚渾圓的雞蛋,那巨大的“黑鳥”從遠處迅速掠至眼前,爪子一勾,順勢一提。
驚呼聲中,船家們撥起斗笠,遠遠只見天空下那兩雙不停撲騰的雙腿的剪影。
☆、酒瘋子
他真的想不通,他們為什麼要逃跑。
那個胖乎乎的掌櫃跟那個瘦巴巴的夥計摟成一團,甚是和襯。只是他們看自己的眼神,驚恐裡夾雜著絕望。他摸摸自己的臉,心想:難道這段時間沒保養好,看著像個惡霸?
笑話,灑傢什麼時候欺男霸女過。
那個夥計正在桌子底下將頭磕得搗蒜一般:“大爺,不不不,大俠!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求大俠放過我們吧!”這話聽得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歪著腦袋好奇地問:“哦?你要本大俠如何放過你們?”
夥計臉色發白,汗如雨下:“小的、小的知道您是金龍幫的貴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膽子小,不敢伺候貴客!求大俠放過小的吧!”一旁的胖子似乎看不下去了,一把將小夥計摟住,發起狠的表情在那張圓臉上倍顯滑稽:“要殺要剮衝我來!我才是望福樓的掌櫃!他只是在我手底下做苦力的!”
他頓時樂了:“哎?掌櫃的,你是看上你傢伙計了?”
蘇掌櫃的臉立即漲成豬肝色,開始結巴:“胡、胡說!我,我沒有……”
他笑著揮揮手:“下去吧!灑家餓了,去備點好酒好菜!”蘇掌櫃尚在怔忪,哭得一抽一抽的田大忙不迭拉著蘇掌櫃跑下樓。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跑得還真快。
居然將自己當成金龍幫了,這些小老百姓就是這麼沒眼力勁兒。他拿著筷子在杯沿敲得“叮叮咚咚”響,心想這事並不怪自己。本來麼,這客棧裡的小廝膽子都太小,連例無虛發的飛刀都嚇得他們直哆嗦,這種膽量,留在魚龍混雜的客棧也是遲早沒命。至於菜餚,那個後廚師傅還妄稱蘇州第一刀,做的菜不是太老就是太油,人還長得挺醜。他就好心將他趕出去了,省得帶累了人家客棧的名聲,也敗壞客人的胃口。
為什麼我做了這麼多好事,竟沒人看得出來?真是悲哀啊。
他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