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實說當然不行,花知縣“瘋了”,張典史“病故”,播州阿牧那是不亞於三四品的朝廷大員,而且實權尤有過之,卻莫名其妙地死在這裡,縣丞和驛丞都事涉命案,這些事要是報上去,葫縣真要名動天下了。
到那時葉小天無論冤屈與否一定會停職。而趙驛丞,父親死了本就要丁憂去職守制三年,可他又有與妻子合謀暗殺縣丞的嫌疑。葫縣一下子失去了縣令、縣丞、典史、驛丞四個官員,四人中,一瘋一死,剩下兩個是嫌犯。
在已經出現了兩任縣丞、一任主簿犯案倒臺的前題下,葫縣想不引起朝野關注都難,到時候葫縣的每一個官員恐怕都要被風憲衙門要過篦子似的過一遍,恐怕誰的日子都不好過。
稅課大使李雲聰看了羅小葉一眼,道:“下官以為,如實上報對誰都不利,案子是要查的,不過這如何上報朝廷,以免地方受到滋擾,還需好好商量出個辦法才是。”
李雲聰官兒小,直截了當地說出真正目的不用擔心,真要說錯了話被別人一言否之即可,沒什麼嚴重後果。他這話就是**裸地表示:我們得矯過飾非,遮掩真相,共度難關!
這種事他們不是第一次幹了,當初艾典史之死,大家就是眾議之後如此處理的。其實也不只葫縣這樣,只要能遮掩住,別的地方一旦出了大事,也是能掩就掩。
換在後世,通訊那般發達,上峰的訊息渠道很多,地方上一樣出於地方保護和自我保護,對一些重大事故矯過飾非遮掩真相,或者大事化小,更何況如今這個年代。
可是眾官員雖對李大使的提議求之不得,但是當事人願意麼?葉小天願意揹負汙名,忍受流言緋語?趙驛丞的娘子和父親都死得不明不白,他願意忍氣吞聲,大事化小?這兩人只要有一個不同意,這些事就別想掩蓋住。
這兩人中眾人最擔心的還不是葉小天,在名聲和宦途之中作一個選擇的話,大部分人還是會選擇“忍辱負重”的,可趙驛丞父親一死,必然丁憂,雖然丁憂不是免職,三年後依舊可以復出,然則宦途上耽擱三年足以耽擱許多事情。再說,他父親死因固然明白,可娘子之死卻還撲朔迷離,他會不求真相麼?
這時候,“眾望所歸”的趙文遠輕輕咳嗽了一聲,用疲憊沙啞的嗓音道:“家父臨終之前,對我曾有一番交待,白主簿和葉縣丞當時就在家父身邊,兩位想必也聽得很清楚。”
白泓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一時有些無法理解。趙歆明明中了見血封喉的毒箭當場喪命,哪有什麼遺言留下,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葉小天也詫異地挑起了眉頭,看向趙文遠。
趙文遠神色木然,自顧說道:“家父遺命:叫我辭去官職,回鄉守制,於我本司中輔佐長兄,擔任總理,劃撥清泉洞、白蓮洞、長嶺洞、五峰洞,四洞十五旗到我麾下。”
葉小天率先反應過來,點了點頭,道:“不錯!令尊臨終之前,確有這番遺命。”白主簿不明白葉小天為什麼要這麼說,但是葉小天都這麼說了,他隨聲附和應該就不會錯了,白主簿馬上點頭道:“不錯,本官也聽見了!”
葉小天畢竟在貴州住了幾年,對土司制度遠比白泓瞭解的多,所以他馬上就明白了趙文遠的意思。趙歆之死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實,而且兇手都無從追究,對趙文遠來說,眼下最重要的是什麼?是分家產!
趙歆是播州大阿牧,楊天土駕下的兵馬大總管,同時他也有自己的轄地和部落,也是一個大土司。趙歆轄治著九洞五十八旗。統管這所有領土的繼承者當然是他的長子,可次子們呢?
次子們的長兄一旦成為土司,他們就會晉位為土舍,可土舍雖然尊貴,卻未必掌握實權,這土舍就像親王,宋朝的親王住在京城,僅有一座王府,明朝的親王享有封地,是一方諸侯,權柄豈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