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先把個人經濟搞起來再說,我還想多讀幾年書。」
「邵容志氣可嘉。」
邵容又說:「多一頭家增添十倍責任與開銷,柴米油鹽醬醋茶,一樣少不得,還得把家裡打理得一塵不染,想想都頭皮發麻,這還未提到子女呢。」
我說:「那你要到北美來,街角就有免費公立學校,水準不差,政府又發放生育津貼。」
大家邊笑邊吃午餐,邵容不見外,「看到你們真想結婚。」
阮津忽然問:「邵容你怎麼看夫妻間互相坦白這件事?」
不料邵容答:「不要矇騙已經很好,還全盤坦白呢,誰受得了。」
大家又笑。
飯後我倆送邵容到樓下道別。
我問阮津:「你請她來?」
「邵小姐有些檔案叫我簽名。」
我說:「邵容是個上進好女子,你與她往來沒錯。」
阮津輕輕問:「是有人自甘墮落的吧。」
我微笑:「那些人也許只是意旨力較弱,怎會有人心甘情願沉淪,洗衣店近舊時紅燈區,夏季天未黑,我記得七八點已經有流鶯出沒,女子穿著暴露衣裳站店門附近徘徊,四肢布滿瘀青,沒有一塊好肉,真是可憐可惱,那時祖父用水管朝她們噴水驅逐。」
阮津沉默片刻才說:「你們出身較好的人,不會明白多麼容易令一個女人淪落到那個地步。」
我問:「她們為什麼不回家?」
阮津攤手,「沒有父母,何來的家?」
「津,我的家即你的家。」
阮津嘆口氣。
「這幾天你有心事。」
她笑,「快來相幫洗碗。」
我說:「怪不得沒人願在家吃飯。」
半夜,我發覺阮津坐在露臺發呆。
月亮大得不真實,她指著說:「你看,吳剛在砍桂花樹。」
阮津真有趣,換了是長娟她們,會說:「月亮上最大那個隕石坑,叫做寧靜海。」
在都會裡提到吳剛與嫦娥,不知會不會招人詫異。
我坐在她身邊與她一起賞月。
「志一,你喜歡外國生活多一些吧。」
我點點頭,「比較自由,略為散漫亦可,階級觀念比較淡薄,人人球鞋牛仔褲,咖啡一杯,漢堡一個,最低工資已可度日,慾望較低。」
「是,我也喜歡北美,在鄉鎮,清風明月,真正免費。」
我替她披上一塊大毛巾。
她說:「邵小姐衣著行頭,低調名貴。」
「她不是樸素無華嗎?」我訝異。
「你眼光真淺薄。」她微笑。
「可是,聽她的口氣,她也厭倦繁華都會。」
我握緊她的雙手。
她輕輕說:「你去睡吧,我還想坐一會。」
我回到房間與長娟通電話,她說:「志一,有麻煩。」
「我沒想過會順利。」
「老媽不捨得我們離家,這是慣例。」
我苦笑,「不能說服她?」
「老媽痛哭。」
我不算一個特別孝順的人,可是聽到母親流淚,忍不住心悸,我垂頭不語。第六章「你什麼時候回來?」
「就這幾天。」
「真奇怪可是,子女長大後再也不把父母放心中,有時我想:那麼小那麼可愛,完全依賴媽媽,整日抱著媽媽膝頭不放,睡醒不見媽媽會放聲大哭,於是媽媽以為終生會這樣痴纏,可是到了十五六歲,我就開始覺得父母太過黐身,努力掙脫,我決意要與白人麥可結婚,也叫母親傷心。」
我勸她:「米已成炊,快生下混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