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陰差。
陰差一頭霧水,繼續念道:
“我妻青青於庚子年八月初八嫁於萬府獨子,年十六,成親之日,我允她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此情末變,此誓不改。天不公,我妻青青七歲成孤,於此亂世生存,受盡苦難,未曾怨天;年值十六,我迎她入門,要她從此有家有夫有子有孫,共活於此亂世,如今天生瘟鬼來作祟,奪我妻青青之命……”陰差呆了呆,不再念下去。血書飄不完似的,放眼所及,地府如下大雪,他再抓一張,定睛讀道:“……天不公,我妻青青何辜?遭親生爹孃拖下地府,天與我民五常,使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如今遭地府閻王所迫,父不成父、母不成母,累及我妻青青揹負不孝之罪,天惟與我民彝大泯亂!不公不正,不平……”
陰差心一跳,再取一張,瞪著上頭斑斑血跡!
“又是天不公!哪來這麼多不公?這書生根本在胡說八道!”他脫口道。立即下令:“快將所有狀紙撿起,不得流出!快!你,去守在馬畢青身邊,千萬別再教她逃離地府!”
佛哥哥……馬畢青看著四周忙著撿紙的小鬼跟陰差,整個地府一時之間鬧轟轟的,奈河橋下的水變得好鮮紅,鮮血流過之處,哀歌盡滅。
天上還飄著血書,她慢慢舉臂,任由其中一張落在自己雙手裡。
她注視上頭龍飛鳳舞的字型,緩緩讀道:
“我妻青青自幼跟隨雜耍藝人流浪大江南北,無力讀書,每年她隨團到平康縣時,我教她識宇讀書。她聰明,可惜出生亂世,爹孃無力扶養,她不卑不怨,雖所學有限,仍然知足常樂。亂世,戰爭起,一國之君無能,民不聊生,京盛鄉衰,我經年擔心,於她年十六迎進萬家,成親之日,她輾轉難眠,我以為她不習慣與人共睡,後而聽她反覆低念:萬家人馬畢青。我方知她心裡所想所念。我妻青青,於庚子年八月初八入萬家門,生是萬家人,擁有一夫萬家佛,一子萬佛賜,縱然死後亦是萬家鬼。事實不改,情意不改,我入土之後,夫妻並葬,我妻青青可不懼不怕。”馬畢青輕輕撫過上頭的血跡。
這不是狀紙,這是寫給她看的啊。
她的佛哥哥怕她死後被怨恨所纏,被爹孃傷透了心嗎?原來他也知道成親那天她既高興又害怕,難以入睡,想著從此她不必再東奔西走,想著她終於跟佛哥哥有個共同的家了。
看著眾家小鬼還在手忙腳亂,好象漏了一張就會被判下十八層地獄一樣。她老覺有異卻沒有多作揣想。順勢又接住一張,依舊是他以血代筆——
“……八年夫妻生活,極其短暫,其子佛賜年僅七歲,卻遭生死別離,天雖不公,我不怨、子不怨,我妻青青也莫怨!我曾說過,縱有一天我不幸離世,我也不會擔心佛賜,在這七年間,絕非空白度日,我要教的、我要讓他明白的、我要讓他體會的,七年夠了。我妻青青,八年雖短,但我憐你愛你疼你怕你,佛賜敬你愛你懼你,在這八年內無不一日如此,你憶往即可明白。縱然……你我無再見一日,縱然你我無法頭髮白白,八年足抵他人一生。我,萬家佛,於此時此地起誓,當年廟前立約,我未曾後悔;為妻下地府,我未曾後悔;僅有八年夫妻生活,我未曾後悔,此時此刻我心懷滿足,天雖不公,卻讓你我相遇,生下佛賜,我滿足,不怨,無悔。”
馬畢青慢慢地將他寫的血書緊緊抱進懷裡,原是遲緩迷惑的神色有些激動,而後漸漸舒笑。
“佛哥哥……你用心良苦,要我不怨不恨,故意這樣說……小四怕我也就算了,你偏要指我是母老虎,我哪兒讓你怕過……”眼神迷濛起來,回憶歷歷在目。
是啊,虧得佛哥哥提醒她,這八年她好快樂好快樂,快樂到幾乎忘了在成親那日曾有那樣的心情。
這八年,她是真的當自己是萬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