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出來的早,離著莊子還有路程,方皇后便一下一下的在馬車裡瞌睡,馮姑姑見方皇后睡的漸沉,輕手輕腳腳的取出一個羊毛毯子給方皇后搭在身上,早春略寒,將馬車裡擱置的火盆又調暖了幾分。
馬車有些顛簸,毯子滑落在地上,馮姑姑彎腰撿起準備再給方皇后蓋一下,方皇后卻突然驚醒了一般,抓住她的手道:“元兒莫怕,娘在這裡!”
馮姑姑臉色沉毅,輕聲道:“皇后娘娘,你魘著了。”
方皇后這次似才真的醒來,從榻上坐起道:“本宮睡著了麼?可是說了什麼?”
馮姑姑道:“娘娘小睡了會,什麼也沒說。”
方皇后接過馮姑姑遞來的帕子淨了面,“人老了,總會想起以前的事。本宮又夢見元兒了,拉著我的手喊娘。”
馮姑姑垂目:“娘娘,如今那孩子你也見了,也得了善果,娘娘就不必介懷從前的事了。”
方皇后嘆息:“話雖如此,可想起從前的事還是揪心的疼,我這當孃的,對不起她。”
馮姑姑道:“莊子快到了,娘娘莫再提,若不是娘娘當年兵行險著,那孩子哪來的今日榮華富貴?就算那孩子知道,也會體諒娘娘當孃的不易。”
方皇后撩起簾子,城郊四處野花盛開,田園春雨布谷聲聲,風挾著雨絲花香撲面而來,打在方皇后的面上,讓她方才滿腔惆悵略略消散,彌久,一聲嘆息。
☆、水車、農家飯
莊子名煙雨莊,乃是蕭繹十歲生日那天父皇賞賜的,蕭繹來巡視之時亦是趕上這般春雨濛濛,乍一見這遠山如黛柳綠桃紅,鵝黃初綻,一時興起便起了這麼個名字,一直未改。
看守皇莊管家的姓胡單字一個重,早早帶著莊子幾個有頭臉的管事在村頭候著,綺年亦蒙了面紗跟在馮管家身後。胡管家遠遠見了方皇后跟昭佩一行迎上前去,滿面笑容的作揖道:“草民見過皇后娘娘、太子妃。”
方皇后扶著馮姑姑的手下了馬車,笑道:“有勞胡管家了。”胡重伺候這皇莊不過五年,年年來收租的頂多就是皇帝身邊得力的太監,天家貴胄還是初次得見,見皇后娘娘望之可親便大著膽子上前一邊引路一邊敘了幾句這幾年的農莊收成。
一行人進了莊,卻見莊內打掃的乾乾淨淨,庭院裡種了幾蓬紫藤翠竹,邊角上還立一個石磨,見了讓人心生歡喜。胡管事問:“娘娘太子妃一路辛苦,不如先喝一杯莊子裡剛採的新茶。”
方皇后擺擺手,“今日本宮來就是看個熱鬧,哪個是王仲悟家的姑娘?”綺年越人群而出,恭敬行禮:“民女便是。”方皇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綺年今日為了行事方便穿了一翠綠色窄袖騎射裝,蒙了面只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眉眼,身形嫋娜亭亭玉立,望之出塵,不由頷首道:“早聽太子妃對你多多褒讚,如今看來果然是蘭質蕙心。”綺年微低頭答道:“民女這些東西都是上不得檯面的小玩意,讓皇后娘娘、太子妃見笑了。”
方皇后不以為然:“你父親管了農林水利多年,想必你也曉得,農桑之事乃是國之根本,這水車農具怎能說是小玩意?罷了,快些帶本宮看看你做的水車去罷。”
煙雨莊前一道小溪,如今下了過雨正水流潺潺,綺年的水車便安置與此處。水車選址之處水流湍急,綺年指著立著的兩根粗壯圓木樁子道:“這是前日胡管事差人幫忙夯下的樁子。”又指著旁邊立著的一個碩大的圈形車舷道:“等下只需將這水車固定在木樁上即可引水了。若不是這煙雨莊竹林茂盛,怕是民女也法做出這麼輕便的水車。”
昭佩走到那個水車前仔細的看,綺年這個水車做的極其巧妙,幾根細竹條一起用竹篾進行綁紮固定,第二組竹杆一般緊挨著前一組釘在一起,另一頭與前一組的距離約莫有5寸左右,縱橫交合紋絲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