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這麼急匆匆的,是找小姐吧?”一名好心織娘替他解圍,笑道:“小姐在內院那兒和伍嬤嬤說話,這些天,不管有無織錦教授,小姐都會出城回易家堂來,說是要多陪陪嬤嬤。”
展煜聞言心下一抽,道了聲謝,舉步朝內院走去。
伍嬤嬤的身子怕是不行了。陸續延請幾位大夫看過,皆說得細心將養,然後開出的藥大同小異,全是補氣養生的方子,再多也就沒了,只差沒明白道出,老嬤嬤僅是老了,人一老,身子自然不中用,根基已損,吃再多補藥也難回春。不一會兒,他來到易家撥給伍嬤嬤住的小院落,放緩步伐走近。房門半闔著,一扇方窗倒是大敞著,他在廊上轉角處靜佇,透過方窗看著屋內一切。
紫兒丫鬟該是剛把藥煎好端來,此時坐在榻旁的易觀蓮從她手裡接過藥碗和小匙,親手給老嬤嬤喂藥。
“小姐,別浪費湯藥,再喝都是一樣呀……唉,我這身子,自個兒還不知嗎……”半臥在軟榻上的老人家氣虛道,偏開臉就是不喝。
“嬤嬤喝藥。”嗓音清且柔,小匙抵在老人唇邊。
展煜靜覦的瞳底刷過淡淡軟意,已猜出屋內那場“喂藥”接下來要如何發展。
她話不多,意志力卻驚人,有誰違了她的意思,她不會死勸活勸要對方聽話,更不會苦求,僅會拿她那雙眸子直啾著人,默然對峙,臉容清淡淡,眼珠黑黝黝,看得對方不得不敗。
果不其然——
“唉——”伍嬤嬤嘆氣,捨不得自家小姐一直舉著小匙定在那兒,還是乖乖張嘴喝藥了。“小姐,幸好您來了,伍嬤嬤好不聽話,紫兒喂嬤嬤湯藥,十次有九次喂不成啊!就跟老爺一樣,以前老爺還曾把灶房辛苦熬出的湯藥偷偷倒掉,也是小姐按時盯著、看著,老爺才收斂些呢!”有主子主持公道,儘量訴苦,也不怕老嬤嬤邊喝藥、邊瞪人。
“嬤嬤不喝藥,我自然天天回來喂。”清淡語氣說得理所當然。
伍嬤嬤微急。“小姐嫁人了,每隔幾日回易家堂教授織錦,那是有正當理由,哪能……哪能天天回來專餵我喝藥?”
屋中無話,只有湯匙碰觸藥碗的輕響。
屋中繼續無話,一碗藥已喂去大半。
“唉唉,好、好啦……往後紫兒端藥來,我喝,一定喝,端多少喝多少,成了吧……”伍嬤嬤嘆氣,瞄見小姐嘴角揚笑,自個兒這病體似乎也輕鬆許多。她不再說話,把剩餘的藥全都喝盡。
喝過藥,照例要發會兒汗,易觀蓮扶著嬤嬤躺下,幫她蓋妥被子,老人家累了,想睡了,眼皮已合起,沒法再撐。“紫兒,把窗上的細簾子拉下吧。”
“是。咦……小姐,是姑爺呢!”紫兒兩手搭著窗,眨著圓亮杏眼。
聞言,易觀蓮回首往窗外瞧,見展煜就立在幾步外的廊道上,她眸光甫落在他身上,他俊唇已抹上徐笑。
雖隔著一段距離,展煜仍看出她神情偏淡的五官陡又沈凝,這小小裝模作樣早被他看透。見著他,她會害羞,而他其實挺惡劣,竟也感到說不出的歡愉。這種古古怪怪的心態,他也沒要多想,一切就順其自然。
對望了會兒,他正欲拾步走近,妻子已跟丫震低聲交代了幾句,跨出門來。
她輕手闔起門,怕吵到剛睡下的嬤嬤。
展煜負手立在原處,等她走向他。
今日的她穿著一襲粉藕色夏衫,繫著粉帶的腰身顯得不盈一握,裙襬如波。
她髮絲綰起,額髮輕覆,當那張雪玉臉容映入他眼裡,心頭莫名的急躁被撫慰了,那些策馬疾馳、快步四下搜尋的事,像是從未做過,他還是他,俊臉恢復該有的沈定溫煦。“剛回來嗎?”易觀蓮瞧著他一身風塵僕僕,邊問,邊從袖裡掏出錦巾,拭去他額上薄汗,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