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過偷偷看了一眼,又低下頭。
七殿下長得很高,從小腿的長度就可以看出,年紀擺在那兒,快速長高的骨骼單薄削瘦,儘管已經肩闊身高,但依然可以看出年紀在他身上落下的劃痕,他瘦的厲害,唯一露出的脖頸都可以清楚可見骨骼。
但脖頸以上,已經完全是男人的架勢,像是涇渭分明的兩條江,永遠隔著一條界限,融匯不了,卻又怪異和諧。
王息佯想不到還有這樣的少年,快速催著自己長大,身心高負荷,明明年紀才十四,眼裡的死寂像個暮年老僧。
他靈光一閃,突然就想到了什麼。
「微臣聽說五行山有位清遠大師可活死人,可容顏駐,可青春復。」
「有少婦七老八十偶然結識清遠大師,一夜之間,重回碧玉年華。」
「也有忘年交,老少夫妻,嘔心瀝血,秦家蕩產,求清遠大師抹掉歲月差。」
三公主嘖嘖稱奇,「也算荒唐,抹掉歲月差,不如一開始就是年紀相當,省去這諸多麻煩。」
王息佯微微一笑,擺起了說書先生的架勢,三公主賜了坐,但馬車到底位置狹小,他徑直盤腿坐了下來。
「公主此言差矣,若是可以,是誰都不願意費這九曲八彎的周折,定是已經到了非這人不可的境地。」
王息佯專心的講著故事,突然感覺後頸一涼,慢慢轉頭,才發現路介明不知道何時將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目光很冷,但眼神專注。
似乎是被這件事勾起了興趣。
王息佯說的更加起勁,故事而已,總是免不了虛構亂編,他興頭一上來,故事越說越離譜。
同樣的,路介明本來緊繃著的前傾著的側耳的動作慢慢鬆懈下來,他靠在了椅背上,眉眼疏淡看著他繪聲繪色的講述。
失去了真實性,路介明的興趣也就失了一大半。
王息佯口乾舌燥想要歇息下來喝口水時,突然聽到路介明問話,「你說的清遠大師,確有此人?」
他不過也隨口一問,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末漂浮在水面,他吹了吹,喝進去還是沾上了嗓子眼,難受的打緊。
聽得那王息佯肯定的回他,「確有此人」時,他又不禁暗自搖頭,感慨自己真是瘋了。
可活死人。
可容顏駐。
可青春復。
他在齒間碾磨這三句話,目光透過車窗的小窗望向外面的景象,青草在風的吹動下一波接一波的滾動,翻動著,活躍著,鮮活的綠、鮮活的生命力在他眼裡跳躍著。
耳廓還傳來王息佯緩慢而清晰的敘說故事聲響,他看到了草地間低頭而食的牛羊,遼闊曠野,鳥兒伸展羽翅,平線直飛又直落,是個完全自由的環境,但他的心始終得不瞭解脫,始終困於一囿之地。
故事裡的人離譜,故事外的人又何嘗不離譜。
三公主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輕柔的捏了捏他的虎口,她聲線輕柔,目光炯炯,「介明,不要不理姐姐啊。」
路介明一瞬恍惚,其實三公主與許連琅長的很像,一樣的杏眼,一樣的梨渦,他喃喃,「姐姐別不理我。」
三公主何其聰慧,看著這雙鳳眼像是要透過她的臉去找另外一個人的痕跡,她滿不在乎的笑了笑,揮手讓王息佯退下。
她端坐好身子,正視他,「我宮裡有個宮女,單字取一竹字,前些日子派遣去了照料你,我是知曉的,她也是我信任的宮人,年紀雖小但做事妥帖,容貌也生的不錯。但我沒想到,才不過幾日,你就把她趕了出去。」
路介明對此並不抵賴,「她又回到皇姐那兒了,不是嗎?」
他這位皇姐,從未苛待過宮人,就是因為有此作為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