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嚇了一跳。
於她而言,這六年沒有絲毫的時間跨度,像是前一腳還在東獵的營地中,也不過只是邁開了一步,她就已然變成如今的模樣。
她可以那麼清楚的記得那碎掉的玉鐲子,他十五歲那個雨夜的歇斯底里與那……看似圓滿的兩場賜婚。
十五歲的少年,喜歡人是執拗的,也是狹隘的,他太過於年少,見過的東西太少,他喜歡她,一開始她不信,等真的信了,卻發現早就不合時宜了。
她怎麼能喜歡上親手帶大的小孩呢。
如今呢,好似他的喜歡早就蕩然無存了,他待自己,由姐弟變為兄妹,如此的順理成章。
她本該鬆口氣,心頭卻抑制不住的發酸,發澀。
她堪堪別開眼,指尖摸索著空蕩蕩的腕間,那玉鐲子碎成渣滓早就修復不好了。
春寒依然料峭,路介明幫她擋住了風口,廊廡下掛著的銀風鈴嘩嘩作響,旁側伺候的宮人皆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
石桌上早就備好了吃食,精緻的糕點是她先前從未見過的,她與路介明面對面坐著,她興致乏乏,心中早在思索自己以後要如何。
總也不好賴在他身邊一輩子。
她又想起什麼,摸上了胸口,利箭穿過的觸覺還在,胸口的傷痛好似還在隱隱存在,「冬獵發生的那些事,你該是都知道了吧。」
路介明自斟自飲著酒,聞言,「嗯」了一聲。
他面色無甚變化,酒液燒在喉嚨,舌尖也漸漸從苦中品出了那麼些許的醇意,過去的都無所謂了,「路馳鑫被廢不甘心,父皇留他一命,反而讓他心存僥倖,他被慣壞了,先前平白替老六背了鍋,他那裡肯,非得要作實這罪名不可,除卻阿琅你,還傷了其他人。」
起因過於簡單,反而處處疑點。
路介明不欲多說,許連琅知道這一部分就夠了。
「那他可真是害慘我了。」許連琅揚眉,發覺路介明沒有提及容嬪,她也就隱去了這部分。
終究是他的親生母親,有罪當罰這一套是行不通的。
更何況,她本也不是這般斤斤計較的人。
只不過是……只不過是,她那沒有參與過的六年,讓她變成了一個局外人,路介明向她敞開了一切,只要她問,他便如實相告。
可她卻不知道要從何問起。她能知道的實在有限,重提六年前的種種,又像是在揭開他們二人的傷口。
居住在乾清宮的這幾日,讓她覺得自己像朵菟絲花一般,只能依附他,她的世界中也只有路介明一個人了。
這樣太容易悵然若失,太容易胡思亂想了,尤其是對待這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六年前拿來規勸自己的話不靈了。路介明不再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了。
燭火滅了一盞又一盞,路介明揮退了所有的奴才,親自續上了下一盞。
往常還有四兒服侍身側,這幾日,他讓四兒也出去了,殿內黑黢黢一片,燭火只照亮了他几案的一小片區域。
政務不休不止,他又想要拿出大把的時間與許連琅相處,一來二去,就只能佔據晚上時間。
在他又一次拿起旁側濃茶抿上嘴邊,卻喝了個空的時候,他才發覺許連琅從內殿過來了。
她穿著裡衣,肩膀上隨意搭了件月白色蜀錦披風,布料上好,在微弱的燭光之下發著淺淺的柔光。
路介明目光從她瑩白的下巴攀下,掠過她交領裡衣的露出的細白鎖骨,又匆匆斂回,「我吵醒你了?」
許連琅在他身邊坐下,遞給他一杯白水,與他隔開了一段距離,奏章上是她看不懂的內容,她百無聊賴,「你還沒有那麼大聲,興許是白日裡睡多了。」
「濃茶傷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