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腰桿,揚了揚下頜,朗聲道:“沈右丞說的是。自祺祥商團組建以來,往來貨物都是向朝廷繳稅的。平日自有差官驗查,戶部也有賬冊備案,本侯敢拍著胸脯說,我們邊商可沒向朝廷少交一個銅錢!”
環視眾臣,周米似笑非笑道:“在下可也是侯爵,朝廷正經的官吏,不也一樣要繳稅嗎?”
眾臣面面相覷。
按說承恩侯府也算勳貴之家,依例也能享受減免賦稅的待遇,然而正如沈慄所說,這些年來承恩侯及其麾下的祺祥商團還真就一直老老實實地向朝廷繳稅。
這當然是有緣故的。
承恩侯府乃是邊商發跡。哪怕周家在先帝起兵之初為其提供了大量銀錢資貨,甚至為此背上“資敵”的罪名,被前朝官府斬殺了很多族人,於朝廷有功,得享爵位,如今還出了一任皇后,但是朝中多數大臣提起承恩侯府時也難免腹誹。
不是正經出身!
既非科舉晉身,亦不曾臨陣殺敵。不過是個裙帶外戚、奸猾商賈。
而且死不悔改!都得了爵位了,也不想著修文習武,改換門庭,反而越發庸俗,籌建商團,銅臭之氣越來越重。
太子殿下怎會有這樣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外家?
因此當年承恩侯府籌建祺祥商團時,或是出於嫉妒眼紅,或是存心搗亂,或是單為顯示自己不懼權貴為國為民的骨氣,很多大臣紛紛上表,要求承恩侯府一定要向朝廷繳稅。
當時太子位置不穩,自顧不暇,為免擔個偏向母族的昏聵名聲,自然不能直接出手庇護承恩侯府。皇帝雖不表態,但考慮到承恩侯府所獲利潤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出於打壓外戚的目的也是樂見其成。而周米不想教太子外甥為難,倒也捨得這口肥肉。
“對外交易獲利甚巨,往來貨物蓋賴各地衛所保護,又經朝廷給與出入邊境之權,理當繳稅!”周米歪頭冷笑道:“這話本侯可還記著呢!怎麼,在本侯這裡就是理所當然,輪到你們自家就捨不得了?”
眾臣教他問得面色微紅,紛紛避開視線。
周米一攤手,打鼻孔里長長哼了一聲道:“唉,本侯還當讀書人都是大公無私的正人君子呢,不想都是些寬以待已,嚴於律人的。嘖嘖,看來這書讀得多德行也不一定好,沒準兒墨汁兒喝多了,這心腸反教染黑了!”
“周侯。”邵英咳了一聲道:“你的風儀呢?”
“皇上。微臣出自商賈,一身庸骨俗肉,若有失禮之處,實在不是出自本心,還請皇上恕罪。“周米委委屈屈叩首道,隨即揚手用力向後一指:“可有些人實在是令人不齒,這等小人居然還有資格位列朝班,依臣看來,這可都是貪官苗子,皇上您千萬不能輕饒了他們。”
大臣們:“……”
承恩侯就此事上來撒潑,眾臣反而沒話對付他。
不管私底下怎麼鄙視周家門第,人家到底是位侯爺,太子的外家都要繳稅,誰還資格相比?
周米忙著回邵英的話,不想他這一指,竟正好指向布飛章。
見沈慄順著周米一指看向自己,布飛章侷促道:“周侯,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米迷茫地回頭看著馬司耀:“布大人,怎麼了?”
布飛章兩眼瞪著周米,指了指他的手。
周米收回手,笑道:“布大人也忒較真兒了些。本侯可不是特意指的您……欸,說起來,布大人方才的意思是不想繳稅,您家裡不會就做著海貿生意吧?”
“無有此事,下官家中世代耕讀,未嘗有牽涉海務的。”布飛章道。
“那就是貴府門人之中有供養海船的?”周米挑眉。
“沒有,”布飛章爭辯道:“恩免賦稅乃是朝廷舊例,下官方才不過是多嘴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