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秣馬?”她問。
“是。”我答道。
“你去吧。”君主說。
我如獲大釋,應諾一禮,便要廊下走去。
“申。”剛要經過她身邊,卻聽她又開口道。
我回頭。
君主看著我:“那日從京中來時,我車上的小几可是你安置的?”
我點頭:“是。”
君主淺笑,輕聲道:“我就知道是你,如今也只有你知我這喜好。”
我愣了愣,一時不知怎麼回答,耳根竟覺得熱了起來。
過了會,我張口道:“小人既隨夫人,自當戮力。”話出了來,卻又覺得唐突不已。我再站不住,忙一禮:“小人去秣馬。”說完,也不等她搭理,急匆匆地提著筐走開了。
在豐的時候,君主便常跟著夫人操持家中庶務。許是由此,到了鎬之後,君主協理家事,竟無半點吃力;又許是由此,一年後姑氏故去,君主成為家中唯一主母,家務在她手中盡皆妥帖,上下無不稱讚。
邑君待君主也是不錯,兩人在一起時,總是和和氣氣的。而在邑君面前,君主的眼中似乎永遠帶著笑。
在邑君面前,君主的眼中似乎永遠帶著笑。她知道邑君喜食魚醢,家中便總有上好的魚肉;邑君好研讀,藏室中便總有新制的簡牘;邑君常出行去鎬京,每回歸來,無論什麼時辰,君主必定早早候在宅前。
邑君待君主也是不錯,處處尊重。便是有幾個庶室,也從來無使爭妒生隙,兩人在一起時,總是和和氣氣的。
然而,也並非事事如意。
幾年過去,家中無論君主還是媵侍,誰也沒有生下孩子。
這般情形自然逃不開眾人眼界,雖是暗地裡,議論也不少。我聽家人們說,邑君以前征伐曾受重創,損了身體云云。講到這些,人人都不由地嘆起氣來。
這終究不是秘密,君主也無法置身事外。隨著年歲漸長,她的臉上慢慢為這事籠上些愁色,每每說到生子的,話便少了許多。
“王孫家中終比別處冷清了些。”一次在文廟祭禮,君主與母家夫人相遇,夫人握著君主的手嘆道。
君主低首不語。
回來的路上,我依舊跟在車後,走了一段,卻聽君主在車上叫我。
“我聽聞你有三個姊姊?”她問。
我點頭:“正是。”
她若有所思:“你母親生你時已有歲數了?”
我一怔,答道:“然,小人出生之時,三姊已十歲。”
君主微微頷首。
我看著她,略一思考,輕聲道:“小人聽母親說,當年她曾去城東女媧廟祭拜,回來不出兩月便得了孕。”
“果真?”君主雙目一亮。
“果真。”我說。
君主眼波微動,當即叫御人停下。
“往城東。”她吩咐道。
馬車當即調轉方向,朝女媧廟馳去。
我覺得世事的變化,有時總讓人感到有趣非常。
君主未嫁之前,對神巫一向不甚熱心,每逢祭禮總是敷衍對付的。可自從為了人婦,她卻像是愈發上了心,四時祭祀祝禱從無違逆,廟中供奉也從不馬虎。
便如這回。
我守在角落裡,看著她在女媧前跪拜行禮。只見她面容肅穆,口中低低念禱,專心非常。
“靈遨遊九霄,可聞耶?”待獻上祭禮,君主起身望著廟中神主,好一會,低低地說。
我也看向那柏木雕作的女媧,少頃,頷首道:“靈雖遨遊,必可聞。”
君主回頭看看我,抿唇不語。
或許真是積誠所致,也或許是神靈受了許多供饗,便終會有動容一日。當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