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石反覆交代過的“赤水衛不能不在,絕對不能不在”,還有“如果赤水衛丟失,福寧軍就會全軍覆滅”的警告也一直縈繞在賀定遠心頭。他經過幾次的反覆思量,覺的不能圖一時痛快而陷全軍於險地,所以賀定遠硬是按捺住了自己的進攻慾望,每天望眼欲穿地盼著叛軍來攻城。
不料還沒等到叛軍攻城,反倒把黃石的救火營等來了。待到賀定遠和救火營接上頭後,他知道再也沒有什麼殲敵的機會了,叛軍的覆滅已經是早晚地問題了。為了爭取勝利難免出現死傷。但為了個人的渴望建功而讓士兵冒險就有點說不過去了。眼看戰爭已經沒有了懸念,賀定遠很高興能讓更多計程車兵健康地返回家。
而賈明河對奢崇明和安邦彥則非常反感,等氣氛鬆弛下來以後,賈明河立刻叫道:“奢崇明、安邦彥二賊骨頭太軟了,這麼多人都為了他們而死,怎麼他們還會投降,還會想著活下去呢?”
黃石微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倒是心情極佳的張鶴鳴給賈明河釋疑道:“這二賊怎麼可能得活?械送京師後肯定是千刀萬剮的下場。他們不過是想用自己的身體換取朝廷對他們族人的寬大處理罷了。”
賈明河愣了一下,他眼前彷彿又重複看到了西南叛軍拼死渡河的場面。他一時心中有所不忍,就又追問道:“張大人,那朝廷會寬大處理水西、永寧二地的亂黨麼?”
張鶴鳴捻了捻長鬚,微笑著說道:“恐怕不會。如果只是二賊就擒,說不定朝廷還會招安他們的兒子。但現在水西、永寧的賊兵大半束手,水西、永寧的餘黨皆不足為患,老夫認為應該將這兩個宣撫司連根拔起、盡屠其族,用他們來震懾其他土官才是。”
雖然張鶴鳴說得是他認為朝廷會如何,但實際上朝廷一般都會認可負責清剿的地方大員的決心,因此黃石知道水西、永寧眾多軍民的性命實際多半就掌握在張鶴鳴的手中。等賀定遠和賈明河離開後,張鶴鳴沉思了片刻,又掉頭問黃石:“黃帥,以你之見,該如何處置這幾萬叛軍?”
這次隨著奢崇明、安邦彥戰敗,被包圍的敵人軍隊也一起嚮明軍投降。其中除了他們帶來的戰兵外還有不少運糧的土兵,再加上以前向黃石投降的永寧軍,明軍一共俘虜了五萬叛軍,其中還有三千多壯婦,她們也是被徵發來運糧地。
“黃帥此次斬首上萬已經很不少了,不過這首級總是多多益善吧?”張鶴鳴說話的語氣很是平淡,臉上地表情也毫無波瀾。
“剛才聽張老的意思,恐怕是要向朝廷上奏疏,讓這永寧、水西改土歸流吧?”
“不錯,所以這些人留著都是麻煩,說不定一轉眼就又都反了。”
黃石早就想過俘虜的問題,他也知道這麼一大片土地能“改土歸流”絕對是大功一件,張鶴鳴斷然不會放過的。他見張鶴鳴承認有這個意思後,就謹慎地進言道:“張老,末將倒是覺得殺俘不祥,再者,這些土兵說不定能讓我們以夷制夷呢。”
“哦?你說說看。”
……
天啟七年十月十六日。
這幾天來皇帝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昨天更幾次險些窒息。今天天啟似乎好了一點,他用眼色示意給皇后,讓她把信王立刻招進宮來,同時還讓內閣全體在殿外伺候。
午後,信王跌跌撞撞地進來後,才張了張嘴要說話,就猛地淚如雨下。雖然趴在地上行了叩見皇帝的禮節,但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皇后和伺候的小太監都見狀大驚,雖然大家都有了心理準備,但天啟還沒有歸天,信王這麼做絕對是大大的失禮。
倒是天啟微笑了起來,青黑的臉上也再次煥發出了一種慈祥的光彩。他一邊掙扎著保持呼吸,一邊斷斷續續地擠出了幾個字:“信王真是吾的親弟弟啊。”
說完這幾個字後,天啟就再次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