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浩瑞溫潤笑著行了進去,與眾人招呼。許菱抿唇,低頭垂眼看地,亦步亦趨跟在後面。她感覺到蕭宸軒的目光牢牢紮在了她的身上,這讓她如芒在背,呼吸都有些不穩了。
皇子們與各自的家眷同桌。蕭子衡本該與蕭宸軒同桌,但他封了王,便也單獨坐了一桌。許菱不敢看蕭宸軒,只偷偷看了蕭子衡一眼。少年神色倒是無異,談吐舉止無懈可擊,甚至能蕭宸軒心不在焉時,幫他爹爹回個話圓個場。
蕭浩瑞雖說是要用許菱羞辱蕭宸軒,卻並不急。酒過三巡,他才開口道:“許菱,去給幾位殿下斟酒。”
許菱原地站了片刻,低低應是,去侍女手上接了酒壺。
按照順序,自然是該先給蕭宸軒斟酒。許菱終是抬眼看那人,就見蕭宸軒的臉上沒有表情。
許菱上前,低低道:“宸王殿下……”
蕭宸軒偏頭看她,目光暗沉,眼眸黑得似乎要將她吞噬殆盡。
蕭宸軒接到蕭浩瑞邀請時,心中是不想來的。蕭浩瑞大張旗鼓帶著許菱回了府,這事他早就知道了。他和蕭浩瑞爭鬥多年,瞭解這人的真實脾性,是以,他會在宴會上見到許菱,這一點,他確認無疑。
若是許菱剛剛出逃那陣,蕭宸軒必會前來赴宴,然後想盡辦法報復許菱。可她已經逃離他許久了,他的憤怒已經平息,那些暴虐的想法最終散去。有關“許菱”的一切漸漸變成了他心中的空洞,陰森森地讓他不願靠近。
但逃避從來不是他的作風,蕭宸軒終是前來赴宴。他想,大風大浪都過了,他還怕這麼個小小家宴不成?屆時不論蕭浩瑞怎麼耍花招,他也要面色不變撐過去。
他沉心靜氣的來了。可蕭浩瑞還沒開始耍花招,只見到許菱,他的心便亂了。
她今日穿著桃紅色舞姬裝,更顯得肌膚白嫩細膩,吹彈可破。那衣衫腰身收得極細,這讓她更有了些弱柳扶風之意。領口開的很大,露出了細長的脖頸和大半個香肩,上面的點點紅痕和淺色傷口,刺痛了蕭宸軒的神經。
女子跪在他的身邊,依舊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柔柔道:“宸王殿下,奴婢為您斟酒……”
一瞬間,蕭宸軒覺得那些一直被他壓抑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他實在無法繼續在神壇上波瀾不驚地偽裝下去。他看向蕭浩瑞,那人溫潤淺笑,和善地無可挑剔;再環視四周,他的弟弟們都看著他,亦或觀望,亦或竊喜,亦或憐憫。
蕭宸軒只覺一陣頭暈目眩,閉眼許久,終是剋制不住,緩緩開口道:“許菱……”
坐在旁邊一桌的蕭子衡卻適時敲了敲桌子,嚴厲道:“還愣著幹嗎?斟酒!”
許菱回神。她承認,有那麼一瞬間,蕭宸軒眼中的傷痛讓她負疚了。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何會如此恐懼見到他。這固然是因為蕭宸軒的威壓猶在,可更多的,似乎是……琉璃寺那日之後,她對他有了負疚之心。
許菱躬身斟酒。蕭宸軒被蕭子衡擾了那一下,睜開眼,目光已經恢復清明。他看著眼前的漸滿的酒杯,默然片刻,忽然抬手,一揮衣袖!
玄色衣袖掠過硃紅色木桌,帶翻了那青花細腳酒杯。酒杯倒在木桌上,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相撞聲。晶瑩的酒水自杯中蜿蜒而出,涓涓流過大半張桌,又滴滴落在了地上,浸溼了白玉石磚。
此舉一出,眾人皆驚。蕭宸軒收回手,看向許菱,平靜道:“許姑娘這酒,我喝不起。”
他的目光揪住許菱閃躲的眼神不放,淡淡一笑,緩緩道:“三弟手下能人輩出,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風,輸得心服口服。”
說完這話,他再不看許菱一眼,再不多說一句話,乾脆利落起身,就這麼徑自離去。
沒有告別,沒有留戀,彷彿……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