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青青頂著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踏入湖心亭。
時鶴抬眼,青青繃著臉,傷勢痊癒沒多久,又加之幾日沒睡好,一張小臉雪白,唇色淺淡,配上那紅紅的杏眼,可憐兮兮的。
偏生他自己一無所覺,青青抿緊唇,自踏入湖心亭後一言不發。
時鶴神色如常,一如往日似一池無波無瀾的靜水。
他起身,二人誰也沒有開口,心照不宣地開始今日的練習。
和風煦日,雙劍齊出,飛花紛紛。
一日光陰,日頭西斜。
湖面霞光漫天時,青青揉了揉眼睛。他睜眼時,率先映入眼簾的是時鶴的背影。
兩人坐在湖心亭相隔最遠的兩端。
方才青青練劍累了,停下休息,只是幾日沒睡好,身體早就疲倦,因而剛剛靠著柱子睡著了。
時鶴無聲靜坐,目光遠望,面具遮容,永遠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青青醒了沒有出聲,他趴在亭子的欄杆上,觀賞湖景。
開緘日映晚霞色,滿幅風生秋水紋。碧波漣漪陣陣,斜陽映在湖心,半江瑟瑟半江紅。
從湖上吹來的風已經帶有夜晚的涼意,將青青鬢角的髮絲吹起,柔風將人的心也吹得難得平靜。
青青將下半張臉埋在臂彎,霞光照亮他的眉眼,青青今日第一回主動開口,“師兄。”
“嗯。”時鶴應了一聲,觀望湖景,並未回頭。
青青問:“宗主什麼時候出關?”
“少則一兩載,多則載。”時鶴淡聲回答。
青青聞言,將整張臉都埋進臂彎。
終始青青不願,日子也天天過去。卯時晨起練劍,終日如一單調,甚至讓青青有些懷念之前連橋還會來的日子,哪怕連橋說話總帶點陰陽怪氣,也比朝夕只能和時鶴相對好。
而後的日子裡,寂寞煩悶得很了,青青又鬧過兩回,每回時鶴都只是作為冷靜的看看,在一旁不以為意。
青青會與時鶴置氣,但也最長不超過兩日。
有什麼辦法呢?偌大的蒼鷺院,只剩他們兩個人。
宗主言青青根骨奇佳,所言不虛。青青雖入門晚,但一招一式都是時鶴親教親授,一點兒彎路也沒走。劍修本就是極看天賦的道門。
青青與縛水已是磨合得極好,他握著劍行走間多了幾分劍修氣度,不再似小孩偷了師兄的劍玩。他的劍法乾淨利落,張弛間有了自己的風格。
一日,青青練劍後歇氣間,他照常將頭靠在柱子上休息。
突然,青青抬起頭,愣愣地盯著那根硃紅圓柱。
他冷不丁開口,“師兄。”
“嗯?”時鶴抬眼,平靜的灰瞳望過來。
“我是不是……長高了。”青青盯著那硃紅圓柱道。
這柱子上有一道他練劍時不慎留下的劍口,從前他靠著這柱子休息時,頭頂堪堪抵住這劍口。
方才他發現,那道劍口如今是在他眉毛左右的位置。
時鶴目光掃過青青,只“嗯”一聲。
十五歲本就是少年抽條長成的年紀,一不留神便竄高了一大截。
青青早就習慣時鶴的寡言少語,他抬手撫摸那道劍口。
他在師兄們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長高、長大了。
青青心想。
若是再見,青青還要把所學的精妙劍法都展示給他們看,他們一定會很為他驕傲吧,他踏上了自己的道。
【作者有話說】
青青生氣:懲罰是今天不跟時鶴師兄說早了!
光陰飛逝,轉眼幾個月過去。
北境的冬日總是來得早,天氣肅清,繁霜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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