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鵠在一個山胳肢窩裡,空中的飛機都找不到,荒郊野嶺,地圖上沒標註,郵冊裡沒地址。那是一片被人為刻意包裹、藏匿之地,如世外桃源,找是找不到的,只有在某種特別的機緣巧合下才能闖入。
此刻,陳家鵠正在宿舍裡研究敵21師團的資料。海塞斯在下山前曾專門來他宿舍,單獨跟他聊了幾分鐘,聊的都是美國的事情,兩人都去過的地方,都看過的電影。他們沒有共同熟悉的人,海塞斯覺得這有點不正常,因為兩人其實是生活在同一個圈子裡的:數學界。海塞斯有理由懷疑,他的學生沒有完全說實話。
“我想我們需要時間來互相瞭解。”海塞斯這樣告別了他欣賞的弟子。
吃午飯時,左立給陳家鵠轉送來一隻檔案袋,裡面裝的是敵21師團的基本資料和一些在前線戰場繳獲的敵部檔案。這是海塞斯下山後讓老孫送上來的,資料裡面夾了一張紙條,是海塞斯用英文寫的。陳家鵠完全可以直接把它轉換成母語:
我明顯地感覺到你不願意跟我談過去,談美國,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談談敵人吧。我對日本的軍情和文化所知甚少,你在日本多年,也許可以當我的老師。據可靠訊息,大兵壓境,四面楚歌,武漢守不住了,但又必須拼死抵抗至少一到兩個月。我決定立刻展開破譯敵21師團密碼的工作,望你能夠儘快熟悉這些資料,以利商討。別跟我說你沒有從事破譯的經驗,你可以欺騙你身邊的官僚,但騙不了我。也許我們該交個朋友,做你的朋友我自信是合格的。
亞德利即日
這可能是亞德利在重慶期間唯一一次簽署真名。這個名字確實讓陳家鵠感到震驚,早在日本留學時他就從導師炎武次二那裡聽說過此人,知道他曾經破譯過日本的海軍和外交密碼,因而在日本“臭名昭著”。導師站在一個數學家的角度對他有一個學院式的評論:沒有他,美國的破譯科學不可能有今天的前端,至少要拖後十年才能起步。為此,剛到美國時,陳家鵠曾有意識地關注並經常得到他的不少訊息,他出版的幾本書,比如《美國黑室》《金髮伯爵夫人》《日本紅日》等,他都看過。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一個被日本人痛罵、歧視、詛咒的“美國英雄”,在美國卻一點也沒有被奉為英雄的感覺,甚至美國安全域性的人經常組織文章在媒體上罵他是個“酒鬼”、“大嘴巴”、“失信之徒”、“吹牛大師”等。開美國先河的“破譯之父”怎麼就得罪他的祖師爺?對此,詹姆斯·班佛也有研究結論:
一九二九年十月三十一日,美國黑室被永久性地關閉。對於亞德利來講這實在太糟糕,他不但失去了工作,而且恰遇股市大跌,經濟大蕭條讓每一個美國人都囊中羞澀。他只好收拾包袱,離開大都市,回到自己的老家沃辛頓。但是,印第安納州的小鎮更不需要破譯家,身無分文、還要養家餬口的亞德利一度幾乎到了絕境。這時能做的事只有一件:把在“密室”的經歷寫成書,出版掙錢。
在紐約出版社喬治·白的幫助下,亞德利開始了他的寫作生涯。一九三一年四月及五月期間,故事的三個節錄在《星期六郵報》上發表。同年六月一日,博士美林公司出版了《美國黑室》一書。這本書稍後成為美國文學史上最具爭議性的書之一。公眾爭相購買《美國黑室》,評論家對它也高度評價。有書評人稱它為“第一本由美國人撰寫的、最具轟動性的關於大戰後秘史的作品”。
華盛頓政府冷淡地否認了亞德利的故事。但私下裡,官方卻大為震怒,他們敦促官方採取法律行動禁止此書發行,但法律不予支援,更讓他們恨透了亞德利。亞德利嚐到了甜頭,大膽展開了一個新的計劃:他決定把華盛頓裁軍會議的故事作獨家著述,包括公佈那些截獲取自東京和其談判代表之問的電文原件。在一個名叫瑪麗·斯塔特。克露斯的業餘作家的幫助下,亞德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