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輪談判,從早上拖到中午,又拖到下午。
衛來出去抽了次煙,朝沙迪借的火——船身有明顯的晃動,空氣裡瀰漫著土腥味,稍遠一點的海面上一片黃霧濛濛,船欄上已經落細小的沙塵,伸手去抹,指腹上帶起細碎的土黃。
沙迪向衛來打聽:“談判怎麼樣了?會很快結束嗎?能不能讓岑小姐快一點?”
衛來有點意外:“你們這麼急?”
沙迪說:“等錢用啊。有了錢,可以買大桶的酒、吃又軟又香的麵包、還可以去找女人……”
“越拖越煩,說什麼世界上最大的油輪,二十五個人質,一天要吃多少飯?要派很多人在船上看守,也要吃飯,這都是要花錢的!”
他嘟嘟嚷嚷:“希望趕緊拿到錢,少一點也行,你們岑小姐到底會不會談,讓她兇一點啊。昨天晚上,還有人跟虎鯊吵,怪他太貪心,說,一千萬太多了,氣得虎鯊拿槍托砸地,差點開槍了……”
真是意外之喜,原來海盜這邊也不是鐵板一塊,各人有各人的小九九。
衛來隱約覺得,今晚一定會有個結果,單看虎鯊什麼時候給出定音的那一錘。
——
晚飯過後,船已經晃地很厲害了,沙塵暴開始從紅海上空橫拖而過,沙迪說這只是開始,按照經驗,半夜才是風浪最大的時候。
海盜們開始往水下放沉重的鐵錨,錨鏈磨到船沿,嘩啦作響。有人慌亂地去收那些會被風浪撼動的外掛零碎,飯廳外一片喧譁。
虎鯊手裡握著那個衛星電話,按照規矩,談判的結果要由岑今通知沙特人,那之後才會轉成海盜和船東的直接對話。
虎鯊一生的黏糊好像都用在這一天了,甚至遞電話給岑今的時候,他都還在猶豫。
“今,那些都要我自己談嗎?”
岑今說:“我只談天狼星號。”
虎鯊喃喃:“你不能幫我跟沙特人都談好嗎,我去談的話,總覺得要費好多力氣,很周折,要很長時間……”
岑今冷笑:“太好的東西,總要費點力氣才能得到。太容易到手,你不覺得心慌嗎?”
虎鯊終於把衛星電話遞過來。
岑今撥號,虎鯊屏住呼吸,兩手扒住桌子,掌心摩挲到細小的沙粒,這才發現飯廳裡都已經有了沙塵的跡象。
接通的剎那,虎鯊的心都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岑今對著那頭說了一句話。
“我完事了。”
她長身站起,大笑著把電話拋回給虎鯊:“接下來,都是你的事了,祝你好運。”
——
看得出來,她心情很好,回房時船身的亂晃和腳步不穩都沒影響她的興致,幾次忽然停下,倚住牆身近乎任性問他:“我表現地好嗎?”
像個求表揚的小姑娘。
衛來無可奈何:“還行不行了你?沒喝酒就醉了。”
這話提醒了她:“我得朝虎鯊要酒。”
按照慣例,談判的時候,海盜會備很多酒,專等後面拿到錢了大肆慶祝。
她搖搖晃晃又回飯廳,衛來哭笑不得,跟過去時,她又出來了,一手一瓶拉格啤酒,示威似的朝他晃了又晃,像攥著兩顆手榴彈。
回到房間,她想辦法開酒,桌角磕不掉,衛來的那把刀又沒撬口,岑今想折回去找虎鯊要開瓶器,衛來說:“我來吧。”
他左右手各拿一瓶,瓶口的蓋沿齒口處相交相抵,瓶身放平,向著兩個方向狠狠一拽。
啤酒味兒混著細密的白沫噴出少許,衛來遞了瓶給她,跟她瓶頸相碰:“恭喜你。”
岑今仰頭喝酒,衛來陪著喝了一口,眼見她都不停,咕嚕嚕下去了快小半瓶,終於忍不住抓住瓶底把酒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