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塊包上,小心翼翼揣進懷裡去。
“穎谷封人,你這是做什麼?”
鄭伯本來懶得多說哪怕半句話,卻也被挑起了幾分好奇來。
“回主公,”穎考叔不慌不忙掖好衣襟,向上施了一禮:“小人蒙主公賜肉,老母卻在家裡啃菜根呢。小人這是想讓老母分享主公賜味,也好讓她老人家高興高興。”
“寡人差點兒忘了,你是咱鄭國出了名的孝子麼,”鄭伯沉吟道:“不過這麼個孝順法子,不覺得有些難看麼?”
穎考叔離席而起:
“小人老母說得好:‘母子之間,還有什麼難看不難看的!’”
鄭伯如被雷擊,呆坐半晌,忽地放聲大哭起來:
“寡人也想,寡人也想啊,可那黃泉之誓,全國上下都已經……”
穎考叔移近鄭伯,臉上泛出微笑來:
“小人臨行前,老母託小人一定轉告主公……”
城穎當然比不得新鄭,宮室小得多,可去的地方也少得多。
但武姜夫人的待遇仍然是優渥的。最好的衣服,最精美的食物,宮人宦者,所有她能見到的人,也都恭敬一如既往。
可武姜夫人卻一直不開心,據身邊的侍女說,夫人每晚都做惡夢,夢見大叔段全身血肉模糊地站在自己面前。
今天來迎她的車馬當然也是最好的駋車,但御手卻始終黑著臉不怎麼理人,雖然禮節上,仍算得恭敬如儀。
這是城穎郊外深山中,一處以前人跡罕至的巖洞罷?駋車直駛而入,略無窒礙,顯然被人花大力氣修整過。
四周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車卻走得很平穩很迅捷,彷彿御手一個人猶在白晝中一般。
忽然,車停了,耳輪裡歙歙索索,是御手下車的動靜:
“小人叔忽告退,請先君夫人自便。”
一片漆黑,一片寂靜,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叮咚,叮咚……”
滴水擊石的聲音,從不知何處的巖縫裡,清清楚楚傳進了武姜夫人耳中。
“老身在哪兒?老身這是在哪兒?段!段!”
武姜夫人嘶聲高叫著,語氣中充滿了驚惶。
“這裡是黃泉。”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彷彿從地獄中飄來一般。
“寤、寤生!”
武姜夫人的雙腿忽地被什麼人抱住,四周燃起兩支火把來,火光照耀中,鄭伯淚流滿面地跪在那兒:
“孩兒是寤生,孩兒正是寤生,段弟是您骨肉,寤生就不是你骨肉了麼?”
武姜呆了片刻,也放聲大哭起來:
“我的兒,我的兒啊……”
“祖母大人節哀。”
拿火把的兩個後生,卻是子忽子突。
“祖母大人容稟,”子突一膝點地:“孫兒親眼看著叔父他……叔父昇天前還不住高叫‘兄長不負我,我負兄長’呢。”
子忽低著頭,只輕輕跟了句“奶奶身子好麼”。
武姜只顧抽泣著,良久,才緩緩道:
“老身餓了。”
“奶奶餓了,渾小子,沒聽見麼!”鄭伯又驚又喜:“快,快扶奶奶出去,不,不,你們先去,你們先去,殺豬,宰羊,備酒,請賓客,寡人親自揹你們奶奶出洞去。”
山洞。已隱約望得見洞外透進的陽光了。
“真盼著這條路總也走不完呢,”武姜夫人伏在鄭伯背上,眼角淚花被陽光照射,閃著晶瑩的光芒:“寤生啊,你這還是頭一回背老身罷?”
“孩兒自小便想聽娘給孩兒唱一首童謠,哄孩兒睡覺,孩兒聽娘給段弟唱過,真好聽,”鄭伯的聲音顫抖著,在巖洞中迴盪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