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晝長夜短,天色全黑的時候,已是極晚,空氣中有了些涼風。
齊粟娘洗完澡,換了漂藍布褂兒,正在樹下晾衣。陳演匆匆向草屋子奔來,一頭大汗對她道:“粟娘,對不住,我回來晚了,你吃了沒?”
齊粟娘向他一笑,伸袖給他拭了拭汗,一起回了屋。先遞了碗水給他,指著一盆濃粥,兩大碗菜,笑道:“我又不動彈什麼,肚子不餓,等著你回來一起吃。”
西瓜已是切開,齊粟娘塞給他一瓣,“先墊墊,我去給你倒洗澡水,洗了澡吃飯清爽。”
陳演笑著接了,坐在矮凳上,一邊吃,一邊看著齊粟娘用屋角的井水滲了水缸裡的水,給他備了兩桶洗澡水。
陳演抹了把嘴,過去提了水桶,夾著乾淨衣裳,繞到屋後竹棚裡脫光,認真洗了,換衣出來,進屋便把齊粟娘抱了個滿懷,“我洗乾淨了。”
齊粟娘掩嘴笑著,“先去吃飯,你累了一天也不消停會。”陳演吻了吻齊粟娘,“我不過是巡堤,那些挑石補壩地河工才真累。”仔細看了看齊粟娘,“你也曬黑了些,下回別和我來了,太辛苦。”
齊粟娘推他坐下,一邊舀粥,一邊埋怨道:“我不來,你豈不是更辛苦,哪裡還記得這時候回來吃飯?還記得晚上要睡覺?”
陳演哈哈大笑,“說得是,有你在,我就算不記得吃飯,也要記得睡覺。”齊粟娘連啐他幾口,把碗送了過去,“縣老爺同灶吃飯,這粥就是實在些,我聽她們說平日裡都是漂水看得見米呢。”
陳演笑著接過,拿筷
土豆燒肉,“終於有肉了,你看這肥油。粟娘,你
齊粟娘瞪了他一眼,陳演又是一陣大笑,一口吞了肥肉,一邊嚼一邊美滋滋地道:“粟娘不愛吃肥肉,便宜了我。”
齊粟娘失笑,“看你饞到那樣,在家裡我沒有給你吃肉麼?”
陳演指了指外頭的高家堰,笑道:“天天坐衙吃肥肉,和天天上堤吃肥肉,怎麼能一樣。”又皺眉道:“堰壩年年都要維修護理,但沒想到我走了一年,就糟成這樣,這一年的河事……”
“接替你的河丞呢?他怎麼說?”
陳演苦笑道:“他手上已經有了調令,換了個大縣做主官,支吾了幾句,我也不能拿他怎麼樣,難道去查他的帳?查帳也要有個名目,到底沒有實據在手,我也不是河道上的官。”
齊粟娘咬唇點了點頭,“說不定下一位河丞是個幹練實在的,咱們先把這一段撐過去再說,好在今年六月雨水不多,如是到了七月還能這樣,就辦了。”
陳演嘆道:“雨水少又要提心莊稼受旱……”齊粟娘連忙給夾了筷清炒筍絲,“清河能賺錢的地方多著呢,又是漕上又是鹽場,你的倉裡少不了銀子,開渠進水就是了。快吃,吃完了早點休息。”
兩人用畢飯,收拾了關門吹燈上床,放了蚊帳,兩人並排躺下,一面透過青帳,從敞開的竹窗裡看著滿天繁星,一邊低聲私語。
陳演搖著蒲扇子,“粟娘,你說皇上是怎麼想地,他明知道我想在河道任事,偏偏要把我調出來做知縣。上回他召我去淮安,問地全是河道上的事,我在知縣任上的事,他是一句沒問。”
齊粟娘側過身,看著陳演,“皇上沒問你,不見得沒問別人,至少淮安知府他是一定問了的。”
陳演嘆口氣,轉頭看向齊粟娘,“其實這河上的事,有兩個難處,一難是堤壩要日日小心,年年修整,二難是泥沙也在日日堆積,就算改了道,過得幾年,怕又出老問題。”頓了頓,“皇上雖是用心治河,這個事怕是還沒有想明白。”
齊粟娘一呆,“竟是沒有個消停的時候了?”
陳演抬手給她扇風,“我想著,終是這漕河漕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