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描述的那般強盛昌隆,今年的赫赫戰功很大程度上也只是因為一系列巧合罷了,這個時候絕不能再生事端,集中精力解決內部問題才是當務之急。
所以,德慶皇帝接見眾位使節的時候,固然是應該表現出強硬姿態,讓各國生出敬畏之心,但這種強硬姿態必須要適可而止,若是過猶不及、變成了刻意羞辱的話,眾位使節恐怕也會生出兔死狐悲之感,說不定就會變成了敵視與反彈。
尤其是乞顏曾經是蒙古右翼的盟主,在蒙古右翼各部依然還留有一定的影響力,如今的太和殿內也有蒙古右翼的使者,若是德慶皇帝羞辱乞顏的事情傳到了蒙古右翼各部落,只怕是河套地區今後幾年就要再無太平之日了!
於是,眼看著德慶皇帝還想要繼續說下去,趙俊臣與周尚景二人極為默契的相互對視一眼之後,就趁著德慶皇帝話聲稍落的功夫,陸續站出來表態了。
趙俊臣率先站了出來,滿臉都是強硬與冷肅,大聲說道:“陛下明鑑!鄂爾多斯部落多年以來屢次冒犯我天朝之威,陝甘三邊的百姓們也大都是深受其害,而乞顏身為鄂爾多斯部落的首領,也正是罪魁禍首,臣請求陛下以車裂之刑誅此賊寇!唯有這般做法,才可以讓天下人明白一個道理,犯我強明者,雖遠必誅!”
隨著趙俊臣的話聲落下,太和殿內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驚,只覺得趙俊臣是瘋了,乞顏本人更是忍不住身體一顫。
很快的,周尚景也站了出來,卻是一副老成謀國的模樣,緩聲反對道:“陛下聖明!老臣認為,趙閣臣的說法過於激進了,鄂爾多斯部落多年以來屢次冒犯天威,自然是應該敲打一番,但雷霆之後,當有雨露,這才是聖君之道!
如今戰事已歇,鄂爾多斯部落也已經四分五裂、再也無力生出事端,乞顏亦是表態臣服,陛下不妨是效仿前朝之例,賜給乞顏一個爵位,以嘉獎他的恭順,再賜給他一處田宅,把他看管於京城之中不可輕離,這樣既是可以展現陛下的寬容仁慈,對於河套地區的今後穩固也有好處!”
身為臣子,應該如何向皇帝提醒他的錯誤?趙俊臣與周尚景的這般做法,可謂是教科書一般了。
並不需要直接提醒,這麼做只會讓皇帝感到難堪,不妨是提出兩個完全不同的建議,第一個建議可以沿著皇帝的錯誤思路進行擴充套件與延伸,讓皇帝自己察覺到這般思路的錯誤之處,第二個建議則是穩妥老成一些,表面上是反對第一個建議,但實際上則是為了反對皇帝最初的錯誤思路,也給了皇帝另一個選擇,讓皇帝有一個臺階可下。
實際上,這也是官場上的慣用手段,每當是下屬們想要影響上司的決策之際,就經常是採取類似的手段——比如說,向上司提出三個建議選項,但前兩個選項本質上就是相同的內容,至於第三個選項的內容則是異常激進、毫無益處,讓人完全無法接受,上司到時候也只能在前兩項建議之中選擇一個,卻還以為自己掌控著最終決定權,但實際上他從一開始就只擁有一個選擇罷了。
德慶皇帝如今就是這樣,聽到趙俊臣的建議之後,不由是心中一驚,只覺得趙俊臣的態度過於強硬與激進了,隨後又聽到周尚景的建議,又覺得周尚景的建議才是老成謀國之道。
不過,德慶皇帝精於帝王心術,卻也很快就看穿了趙俊臣與周尚景的這般做法只是聯手做戲、提醒自己不要態度過於強硬罷了,但他們二人的手法巧妙,並沒有讓德慶皇帝直接駁了德慶皇帝的說法、讓德慶皇帝當眾難堪,所以德慶皇帝只是輕哼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不過,德慶皇帝的後續態度,卻也變得溫和了一些。
深深打量了乞顏一眼之後,德慶皇帝不再是繼續羞辱於他,只是宣佈道:“朕固然有雷霆手段,但也是寬仁之君,你好歹也曾是一方霸主,如今也降了朕,朕自然